容易的一件事,没有想的那么难。
沈靖的意思,俞伯岚自然是知道的。他恼自己私扣奏折,更恨自己有着私扣奏折的能力。
沈靖定是知晓了广安县的灾情,他知道,却不能说破,打破和自己的平衡。于是只好借视察民风的由头派人去广安,偏偏选中了自己这边的陆春秋。若是陆春秋包庇灾情,等灾情曝光后俞伯岚便少一臂膀;若陆春秋如实上报,那便是对俞伯岚不够忠心,沈靖不动他,俞伯岚也是留不得他的。
无论如何,陆春秋都会成为弃子。这是沈靖所想,俞伯岚却不想叫他如愿。
可俞伯岚忘了,沈靖最大敌手,是他,而沈靖此举的最终目的,也是他。
私压奏折,弃一县之民于不顾,这个罪名,以前的俞伯岚自然不怕。可如今沈靖早已对发难,这罪名能不能安在俞伯岚身上,怎么安,就大有门道了。
沈靖只盼着陈巽有能力多撑些时日。
陈巽是很想多撑些时日的。可三月无雨,流言大街小巷都是,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他没被龙女收去,先被愤怒的百姓收走了。
这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陈巽带着陈小莲上了路。
他们的目的地是永安县,目标是访亲兼借粮,后者比较重要。
二人雇了一辆马车,没有车夫,陈小莲就自告奋勇的赶起了马车。
到得永安县,先是找到了那个舍弃了妹妹的陈小湖,陈小莲对他大加批判,声泪俱下,陈小湖当即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简直不应该存活于世,理当自裁谢罪。
在他拔刀霍霍向自己的时候,陈巽又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知道原来除了自裁谢罪还可以换一种方式弥补过错。
那就是,说动县令楚云生,借粮给陈巽。
看到陈巽这样对陈小湖,陈小莲就一个感受:果然状元郎是不一样的!
她哥哥陈小湖也算是个读书人,屡试不第,后来被楚云生发现做了师爷,便一直对楚云生心存知遇之恩,很是忠心。
由他出面,不怕楚云生不借粮食。
谁知到知县府,楚云生却不在,说是今日是他妻子的忌日,上山烧香拜佛斋戒去也。
不过仆人说是楚县令猜到今日会有贵客造访,于是留了一张纸条。
陈巽打开一看,仰天大笑,纸条上说借给广安一千石粮食,凭这张纸条找陈师爷领粮。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陈小莲都替陈巽松了一口气。
可他们都忘了,天上掉馅饼也要嘴能张得那么大。
当天下午,陈小莲赶着马车拉着陈巽,陈小湖在后面指挥一对军士压着一千石粮食,浩浩荡荡的回广安县。
一路莺啼燕舞好不快意。
他们不知道此时广安县衙内,钦差大人陆春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再往前行,便是广安县地界,陈小莲从马车中伸出头,对后面喊:“哥哥,前面就是广安啦,你回去吧!”
陈小湖也喊:“不着急,我把你们送到县衙再回去。”
就在这时,陡然生变。
只听呼啦啦一片马蹄声,喊叫声,前面黄沙漫漫,驾车的陈小莲不禁挡住了眼睛,陈巽一把将她拖进车里,挡在了她前面。
陈巽的面前,是黑压压一片人马,多,只知道比自己身后压粮食的兵士多得不知几倍。
陈巽的第一个反应是粮食,不能让他们夺走粮食。
他回头大喊:“陈小湖,保护粮食快撤!”
但他忘了陈小湖也是个读书人的事实。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陈小湖现在很想指挥兵士快撤,可他的马受惊了,于是,他屁股着地摔了下来,晕了。
陈巽猛然想起,永安广安交界处,二十年前,自己的父母不就是在这里遇的贼人?而徐老汉的妻子,不也就是在这里丧命?
果然天道好轮回。
只是不知当时仅仅有五个匪徒,如今为何有这般阵仗,这些土匪,和当年那几个匪徒到底有没有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陈巽转过无数个念头。
为首的大汉骑在马上,是个标准的土匪相貌,头发胡须皆微虬,身上穿一件黑色短打,看不出年龄。
他身后跟着两人,骑着马分列两侧。
左边的身材很瘦,却绝对不弱,他那只流星锤只怕有千金重;右边的却是个书生打扮,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人却没有半分感情,好像在打量器具一般。
瘦子对大汉道:“大当家,劫不劫?”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绝对不是男人的声音。——原来这瘦子竟是个女的。
大当家没有回答,驱马上前,先是看了看后面的粮食,连看都没看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军士。然后调转马头,看了看陈巽和被他护在身后的陈小莲。
陈巽脸已经被烟尘抹黑,却傲骨依旧,身子挺直;陈小莲虽怕得发抖,却是一滴泪也没落。
大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