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圣旨。
张福笑道:“义夫人快快请起,您的事迹奴婢都听说了,真是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啊。”
——“啊,大家都起来吧。”
于是满屋子人山呼万岁,声彻寰宇响彻云霄,通才客栈的房顶都抖了三抖。
陈巽和陆春秋这才醒了过来,看了看对方,又看看了自己,拽过被子捂住胸口,互相对视无语凝噎。
“陈兄……”
“陆兄……”
“你先说!”
“好,陆兄,小弟已有妻室……”
“陈兄,小弟也已成家……”
“啊?陆兄已然成家?”陈巽怕他误会,忙又道:“啊,陆兄放心,小弟不会要你负责的,不不,是不会对你负责……”
“……”
“陆兄何时结的亲,小弟竟一直不知。”
“已经六年了,我还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提起儿子,陆春秋满心愧疚,“可惜我家境贫寒,全是靠妻子磨豆腐供我读书,我走的时候,儿子已经五岁了,还是不会叫爹。”
陈巽叹一句:“其实咱们差不多,三娘她也杀猪补贴家用。”
陆春秋苦笑:“咱们怎么会一样,你是书香门第,就算三娘不杀猪买rou,你也不会穷到读不起书。我却不一样,若是妻子不磨豆腐,只怕全家都要喝西北风。可怜我妻子,不过二十出头,形容却苍老似四五十岁。这次进京考试的银子,是她攒了五年的积蓄,还把唯一的陪嫁——一个镶金镯子给当了。”
他眸中已经有晶莹的光泽,神情坚定的道:“我若是能一朝得中,定要他们享尽荣华,此生不负。”
陈巽不想陆春秋面上豪放,内心却有这等隐秘难言之事,贫贱夫妻百事哀,想来他们都不好过。
可他又是个要强的人,此时安慰也是徒劳,忙想着转移话题,却猛然想起一事,道:“三娘呢?”
徐三娘接完旨后,没有直接回客房,而是去了客栈后院。
月色如霜,清冷凄凉,天气已经入冬,晚间更是寒冷。
徐三娘浑然不觉,盯着头顶一轮明月,不知在想什么。
“真好个三娘,好大胆!”何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大冷的天,还摇着一把桃花折扇,看在徐三娘眼里,就是装风流。
徐三娘尚未卸妆,但胭脂水粉到底都是普通货色,这么久早已褪色,明月清辉映照下,别有一番憔悴可怜。
看到是何简,徐三娘便立马挑眉瞪眼,成了一副一碰就炸毛的状态,昂着头:“怎么,何大公子半夜不和你那小童睡觉,跑出来鬼鬼祟祟的,想是被人踢下了床?”
何简却笑道:“他敢踢我?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不过是被吵醒了,出来走走。”
“哦?那倒真是小女子的不是了。”
何简看着被随意放在井台上的圣旨,摇头叹息道:“天下间,敢这么对待圣旨的,怕只你一人了。”
徐三娘通过这几日和何简接触交流,却知这人游戏人间,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心思细腻,做事更是出奇大胆,不受世俗非议,公然和小童调情便是一例。
加之这次科举案中,他并未在榜,也是和陈巽一样名落孙山。是以徐三娘虽看不上他仗势欺人的模样,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暗通款曲——以他的身份地位,做这些实在太简单了。
笑道:“别人小女子不知,眼前这位,便是做出这等事的人。”
何简大笑,半晌道:“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只是太冷了些,寒风刺骨,三娘不如早些回去,冻病了可不好。”
徐三娘的心情早就被何简打扰,转身拿了圣旨就走,却在转身的刹那被何简捉住胳膊,不禁怒道:“你干什么?”
何简低头,贴近徐三娘耳畔,声音虽小,却一字一句的恰巧能让徐三娘听到,不但听到,还清清楚楚:“我劝三娘,执着是好事,执着变成执念,就不好了。”
徐三娘猛地抬头,对上何简的桃花眼,何简却在这时松了手。
大夏永熙十年十二月初五,礼部再次组织会试,由暂时借调来的司谏商景行充当考官。
考试这天,夏京城飘起了细细碎碎的雪花。
已是岁末了,夏京人都在置办年货,整个夏京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
徐三娘走在夏京最繁华的福寿街上,看着前面的两个小孩儿。前面是一对小姐妹,大的能有七、八岁,小的只四、五岁,大的牵着小的的手,蹦蹦跳跳的跟着前面的母亲买年货。因为是过年,姐妹二人都换上了新衣,红彤彤的,很好看。
小的指着卖糖葫芦的要买糖葫芦——妇人瞪了一眼卖糖葫芦的,这卖糖葫芦的真可恨,偏偏在小孩子跟前走,小孩子本不想吃,生生给勾引得馋了。
妇人下了狠心,拽着两个小孩儿就走。妹妹也算听话,没哭,就是两个大大的眼睛畜满了泪水,偏生不掉下来。姐姐伸手给妹妹擦眼睛:“妹妹不哭,回家姐姐给妹妹编小辫子,辫好多好多小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