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目在人群中一扫,就朝自己走来。
田恒唇边露出了笑容,楚子苓面上却似裹了寒霜,一把就抓住了他:“你受伤了!”
乱军之中杀进杀出,焉能不受点伤?田恒并不放在心上,看子苓如此担心,赶忙解释道:“无妨,都用药裹了……”
他上战场,子苓备了整整一箱药放在车上,因此伤口早已处理,只是看着不怎么洁净罢了。
楚子苓却不放心:“先回营,我要查验一下。”
被那只白皙小手抓着,田恒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乖乖跟上。
到了营帐,田须无兴冲冲迎了上来:“阿兄果真无碍!听闻还救了君上?”
见到弟弟,田恒的面孔就板了起来:“让你护卫大巫,怎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之前在山间拦截晋师,寻找君上踪影时,就得了信报。说田氏人马同左右二军在华泉汇合,还奉大巫为上宾。这消息,着实让田恒恼怒,他并不愿子苓再次进入这些卿士的视线,谁料大溃也能惹出乱子。而在帐中议事时,子苓竟然成了占卜的那个,他岂会不知子苓不善占筮,只是见他想去,才说出了个大吉的卦象。若是惹出祸端,如何是好?
田须无瞠目结舌,简直委屈的不行。哪是他闹出的动静?明明是大巫要登战车,才引来这多人嘛。然而兄长训斥,怎能顶嘴?亏得楚子苓拦过话头:“此事是我的主意,收拢残兵才是大事。”
听到这话,田恒也不说话了。他哪能不知子苓的脾性?估计是为了保住几百田氏役徒,才出此下策。只是战场凶险,若是一个不慎,怕是追悔莫及。
轻叹一声,田恒也不再多言,领着楚子苓入了营帐,没等她动手,就卸下了身上沉重铠甲,露出下面血迹斑斑的中衣。
楚子苓眉头紧锁,小心揭开了衣襟,只见那壮硕的身躯上已经缠满绷带,还有几处贴着膏药,显然是伤口太大,没法处理。还有三两处血痂方凝,显然是未来得及包扎的新伤。
这伤势,远比那日强攻夺城要重,只看伤口,就知道此战惨烈。然而明日,他还要随齐侯前往敌营,若是出现差池,如何是好?
见子苓愁眉不展,田恒笑道:“都是小伤,比当日遭逢狼群可轻多了。”
那次遇狼,你可是险些身死的。楚子苓也不做声,默默解开绷带,取了布巾,沾了消炎的药汤擦拭血污,验看伤口。
她的动作轻柔,但是一些包扎不当的地方,还是渗出了血来,豁口翕张,显出其下模糊血rou。楚子苓顿了顿,取过了缝伤用的金针:“要缝几针。”
“不喂我些药吗?”田恒看着那针,也有点牙痛,玩笑似的问道。
“药岂是能乱吃的?”楚子苓瞪了他一眼,持针的手却垂落下来,“只是缝了,就不能再动干戈,明日你还要去晋营……”
田恒又岂会不知面前女子的担忧,然而此事不得不为,只有让君上重新振作起来,寻回失去的威严,才能让这三百余乘平安返回齐国。关乎生死,他焉能不搏上一搏?
“明日是随君上同去,不会动武。”田恒的声音坚定有力,没有分毫迟疑。
这是安慰自己,还是确有其事?楚子苓不由抬头,不料对方展臂,把她揽在了怀中,那毛茸茸的下巴抵在头顶,轻轻蹭了蹭:“你不是占出吉兆了吗?怕什么,君上都在呢,不会有事。”
有几个胆敢拿一国之君作为挡箭牌?然而这拥抱,让楚子苓浑身筋骨为之一松。战场奔波,夜不能寐,看着那些兵士死于面前,却苦于身份不能施救,还要提心吊胆,生怕这人有去无回。无数的压力,无数的煎熬,在这一刻全都化为乌有。
他就在帐中,在自己身畔,他胸中也有了脱困的计划,甚至不惜拿齐侯作为筹码。他当然会毫发无损,平安归来。
手中的金针被攥住了,小心藏起了尖芒,楚子苓靠在对方怀里,缓缓闭上了双眼。
第二日。齐侯头戴皮弁,身着素裳,登上了轻车,国佐面色肃然,手持长戈,立在车右,而当中御马者,比两人要高上数寸,身姿雄健,色容厉肃,凛然不可犯,似乎只要他在,前路就畅通无阻!
看了眼身侧两人,齐侯扶轼昂首,高声道:“出发!”
缰绳一抖,在众人注视中,轻车缓缓驰动,向着远处晋营而去。
看着那车,田须无面色煞白:“君上为何要去……”
似乎听到了他的呢喃,楚子苓笑了笑:“世有礼法,军中亦有礼。无咎不过是想借此,唤起晋人尊礼之心。”
这是春秋,是忠义尚存,礼乐未崩的时代。一层层的军礼还桎梏着这些君子,让他们不以杀伤为先,而以道义为重。因此,那架载有君王的轻车,就成了敲响在众人头顶的警钟,让他们自血腥中回过神,重新变回谦谦君子。
也唯有如此,齐国的残兵才能脱出重围,挣得喘息的机会。其后是战是和,也就有了退路。
田须无长大了嘴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阿兄教他不要默守陈规,不要把战场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