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才开口。
“如何?”
“没有一事不乱,才理出一似头绪。”燕南风面有倦色,垂眉将满膝文书摆放在一旁,突然抬头道:“找到她了?”
言大将军只嘴角无奈一笑,“那些不肯臣服的臣子你要如何处理?”
他垂头继续整理文书,“放回田野此生不得入京。”
言将军闻言却不说话,只将目光停在他面上,他察觉到便抬头道:“怎么了?”
他笑了笑,眉梢却微微蹙着,“我以为你会杀了他们以绝后患,你与你娘很像,和她一样心 软。”
燕南风闻言后与他对视半晌,问:“出了什么事?”
“她来了。”
皇城南门外高风正起,风雪空旋在上空,城墙上紧排着弓箭手,将领远见燕南风与言将军、言莫赶来,连忙上前汇报道:“预计来了四万兵,直接闯开京城城门,如今两万兵聚集在眼下,两万兵扩散在京城四处,说是半个时辰内不开皇城门他们便连烧京城。”
燕南风脚下加快,探身看去,远见城门外远处摆起人墙,人墙外紧排青盾,而在盾牌之外三十丈外摆着一张木椅,椅上坐着一人,她无意识的垂着头,长发遮住脸,□□的手踝上是大片的青斑,他抬手示意城墙上收箭。
盾墙后传来百里方的声音,“我们将郡主给你送回来了,只是郡主自愿服了毒,愿意以自身要挟你开城让位,只要你答应,我不但不焚城,而且会给郡主解药且将她还给你,一城换一人,这笔交易与你而言不亏吧?”
燕南风垂目望着城下的慕挪,只问,“慕连侯呢?”盾墙后没有应声,他笑,“这就是你对待她的方式?”
半晌后人墙后传出一声,“是她自愿的。”
“你重复一次。”
“是她自愿的。”
“再重复。”
慕连侯本是唯诺的心不知怎的充满怨恨,他大声道:“她愿为我牺牲,愿与我一同拿下这江山,你再多问几次也是一样的答案!”
城墙下风雪渐大,转瞬间在慕挪肩上积为厚厚一层,她已经意识不明,不觉冷不觉痛,耳畔呼啸大风中有人声,像空谷回声一阵阵在脑中盘旋,她几次想抬头却没有气力,才喝了一杯递过来的酒,醒来后便看见眼前是皇城厚重的门,门前一片厚重的积雪,突然之间面门涌来一阵旋风,城门大开,一人影孤身踏雪而来,在她面前停住,将她手腕间绳索解开,将她抱了起来。
她将头轻轻靠在那人身上,想说话舌头却是僵硬的。
远处百里方见燕南风独自出城来,终于肯露出半个身子,高声道:“既你愿意出城,便是答应了这笔交易。”见燕南风点头,他又道:“我要你一个时辰内带着言家全部离开京城,只要还为我吴国守住边疆,我们绝不追责,但是此次兵马器械留下,且要下天下文书,告之天下谁让你臣服,谁才是最后的君主。”
城墙上众人闻言一阵sao动,言莫大吼:“我们已经退让,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百里方冷笑道:“不应也成,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一把火烧了京城。”
言大将军抬手示意众人冷静,只道:“既是如此你们也要立下字句,此后不得追踪追究追查参与此事的几位将军,而我言家不去守疆土也不再为朝廷效力,从此天南海北去,这些兵马留给你即是。”
燕南风道:“解药呢?”
百里方示意一小兵卸甲送去,他接下便匆匆灌入慕挪口中,见她药水难以下喉,垂头将嘴贴在她唇上,将药吹下。
百里方见行事顺利,正喜出望外,却见身侧慕连侯目光盯着远去的燕南风,他气急败坏,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低声训斥:“一个女人就让你漫不经心,你还有什么能耐!从此后你若还要惦记着身外之物,我一定不会饶你!”
慕连侯却将他手狠狠打落:“别碰我。”
这一夜只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丢兵卸甲,一个时辰内,拱手让城。宫人们得知慕连侯要再次为帝便人人自危,有上百宫人跪在乾波殿门外求言家将自己也一并带走。
言大将军已去处理各处,还有半个时辰,主事的各大将军便要与言家从皇城北门撤出,一路向北出京城,大殿外是脚下生风的人群,殿内却异常安静。
“大旱的这段时日,京城里近乎空了也没几户人家,我知道即使他们放火烧掉半个京城,你也不会肯妥协的……” 言莫望了一眼一旁昏睡的慕挪,“值得吗?”
燕南风正望着殿外风雪,闻言转过身,“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
言莫想了想,“活着。”
燕南风轻轻一笑,“这么多年运筹帷幄,虽进了这乾波殿,却不是为自己而进,浮生若梦,回想起来更没什么仇可以报,这帝王之位未必是我心中所想,所以既然要走不如为自己走。”
言莫又瞧了一眼慕挪,“你不是为自己,是为别人。”
他笑了笑,“因为这别人,才使我没有泯灭于众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