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了个怀疑,怀疑这是不是苏明最后的“算计”。苏明说嫣儿还活着,是怕自己生无可恋,所以编造了个假象让他不停地寻找直至终老?可要真正承认这个怀疑是真,苏恒又不乐意接受。无论真像还是假象,他别无它法,只能不停地寻找下去。
他不晓得这样迷茫的状态还要持续多久?估量着要将整个大兆翻一遍而需要的时间,恐怕得十年。那时的自己是否已经沧桑了许多?也不晓得到时,她还喜不喜欢数年后不再俊美的脸庞?他终于领悟到她当年说过的,等到人老色衰之际一定不会再见他的言语。她始终只想将最好的留给他,却被他误认为她只会逃避。
在流逝的岁月中,他爱过、恨过、思念过、徘徊过……他清楚地晓得,她也经历过这些,或许比他经历的更多更凌厉。她没在意过往的伤痕,将就着他的步子,重新接受了一切。可他最终,却让曾经所有甜的掉牙的话变成一把扎在心头的利刃,辜负了她。他原本以为会有时间再解释,然连面都见不到了,怎么解释?
苏恒担心,也许今时今日的白紫嫣,纵然活着,也没打算再被他找到。她不是每一次被伤过后,还能假装无事。她也不需要,每一次都体谅他迟到的抱歉和解释……
苏恒站得累了,随意寻了个小亭子的长石登坐着。未坐多久,便见杨昱寻来。
杨昱关切问,“还没有消息吗?”
苏恒失望地摇头,“樊城处理得怎样?”
杨昱照实回答,“基本已将陈睿的旧部下收编好,百姓也得到适当的安置,现在一切正常。”
苏恒其实没有多大兴致关心这些,晓得个大概便满意地点头。
“苏泽派人传信来,说是已将运送回去的苏明安葬好了!”杨昱顿了顿,续道,“襄王最关心的是,你几时回去?”
“我不会回去了!我早已没心思再管那些了,让阿泽去处理吧!”苏恒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如果过去无法更改,未来不能预测,那就该把握当下。可当下的追寻让他很疲惫,疲惫到什么正事也不想管。他在权势之中失去了太多,失去了朋友和兄弟,早已痛苦不堪,无力再坦然面对。
杨昱知道劝说不过是白费口舌,便不多余废话。静默了须臾,再度开口,“阿恒,我想离开一阵子。”
苏恒惊了惊,坐直身子,皱眉问,“去哪?”
杨昱将手搭在旁边的石桌上,似很随意地说了两个字,“北边?”
北边?是要去找叶青橙?可找到了又能怎样?她的心早就不在杨昱身上了,甚至可能会讨厌他的出现。但能去寻找的时候,不是只干等着,总是好的吧。苏恒不方便直问,但不会反对,“恩,去吧!”
杨昱微微笑了笑,感谢他的体谅,对方没有多问也没有以公事要求自己留下来。起身告别,“这里的事,我都交代好相应的官员负责,等会我便走了。”
“这么急?”苏恒本想留他再聚一餐,但觉两个孤寂男人除了喝酒也耍不出新花样。愈喝愈没劲,也没多大意思。挥挥手,“去吧,路上小心!”
“你也顾好自己!”杨昱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回身望道,“阿恒,其实我……”他卡在喉咙的话徘徊了许久,终于挣扎出口,“曾经喜欢过你!”
“我,也很喜欢你!”苏恒玩笑地化掉略微尴尬的气氛,“要是咱们都寻不到心里的人,可以凑合着相互陪伴过下去。”
杨昱愣了愣,紧张的容色逐渐缓解。原来表达出心意,也不是很为难的事,也不一定会得到难堪的结果。但愿以后,不会再错过表白的机会。笑答,“你若想,我没有半点意见……”他大步离开,潇洒地摆摆手,“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苏恒目送杨昱离开,身子愈发疲惫,就着长石登打了个盹。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东西在挠自己的鼻尖,睁眼发觉是只蝴蝶。
他很好奇,这样的天气居然还有蝴蝶?虽然许久没见晴的天空冒出了太阳,但冷风萦绕四周,带来的仍是彻骨的寒意,蝴蝶这种东西早该消失了!?他好奇地伸手去抓,却落了个空。蝴蝶扑扇着漂亮的翅膀,往别处飞去。苏恒起身,执着地追寻想将其抓住。
黄叶落满地,掩盖了原本的道路。苏恒眼中只有那轻盈的小玩意,丝毫没注意脚下的异样。忽地踏了个空,身子直往下坠。原本,以他的身手,倒也不至于非落于莫名出现的大坑里。但他没做任何补救动作,因为那感觉太熟悉,熟悉到他心甘情愿地坠下。
他站在坑底,惊喜地听到有匆匆靠近的脚步声。抬首望去,果见一个脑袋探下来。因为正好逆着光,看不清脸。只听见爽朗的笑声响起,“特意给你备的大礼,可还喜欢?”
“喜欢……”好似又回到了曾经,他在坑底,她在坑顶,伸手就能触及的距离,他们都没弄明白为什么指尖会发颤。辨不清是眼泪模糊了眼睛,还是刺眼的光线,苏恒轻笑,“喂,帮忙拉我一把出去!”
大风扫过,树上开着正艳的繁复五瓣小白花,如密密的细雨般落下。漫天漫地的飞花如雪,似乎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