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告诉他时,他的感受已经不仅仅是惊讶所能描述的。这个女子,居然就是威名赫赫的兰陵王高长恭!那犹如恶夜修罗的兰陵王,竟然是个女人!
直到现在,他才好像隐约明白了一些从前不曾明白过的事情。为什么皇上常会看着自己的伤口发呆,为什么皇上会冒死相救兰陵王,为什么皇上让他时刻注意着高长恭,为什么皇上总会莫名地开始思念某个人……一切的一切,原来都和她有关。尽管他是个粗人,却也看得出皇上对她的重视。在御医确诊她和孩子无恙之前,皇上那心急如焚的样子还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不过现在,皇上流露出的复杂眼神,却是他之前经常见到的。
……每次皇上注视着自己的伤口时,就会有那样的表情。
“阿耶,这些事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泄露半句,明白吗?”宇文邕忽然开口道。
阿耶点了点头,“臣明白。不过皇上,您放心将她放在身边吗?毕竟她曾经是我们的敌人,而且还差点杀了您,臣恐怕……”
宇文邕微微一笑,“她现在已经不是兰陵王,在朕眼里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只属于朕的女人。”
“可是皇上……”阿耶极快地望了一眼长恭,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吞了回去。
“行了,你先退下吧。”宇文邕的目光闪着微光,“或许我们要开始计划怎样再次攻打齐国了。”
阿耶一听这话,顿时Jing神振奋,“如今斛律光和兰陵王都已被除去,齐国的灭亡看来是迟早的事了。”
宇文邕并未说话,笑了笑便挥手示意他退下。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红杏俏出楼阁,蔷薇爬进轩窗。分明是百花争艳的春,上天却Yin沉着脸,淅沥淅沥地,哭泣个没完没了。
宇文邕坐在她身边,望着无声无息睡着了的她。她睡得很熟,就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深深地沉睡过了。乌黑如丝绸的长发从枕头上流泻而落,苍白的面容就像一朵白色的梅花。
现在的她,一定很伤心吧。
其实,他是有意让她听见这个消息的。他知道她一定会出来偷听,也知道她一定悲恸万分,但是,通过之后她也会彻底死心了吧。那个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也就等于扼杀了她内心尚存的一丝希望。
这样的话,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了吧。
他的心里隐隐涌起了一丝狂乱的兴奋,仿佛一种快乐的余烬潜藏在身体的每一处,随时可以燃烧烈火。
抬眼看了看天色,他伸出手轻轻拢了拢滑过她面颊的一丝长发,站起身准备离去。
这是一只苍白的手轻轻拉住他的衣袖。
昏昏沉沉中,长恭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个月夜。
她看到自己仍然是一个八岁的小孩,不知为何觉得很疲惫,也许是白天的时候练功太辛苦了,令她十分想瞌睡。恒伽就在身边,那夜的月光如此恍惚,月下的藤花开到尽头,风过处,花瓣依然在风中寂寥飞舞。
她听到恒伽在问她,“长恭,今天想吃什么?是王记的ru酪,还是李记的甜汤?”
很久很久以前,她好像也听到过这个问题,为什么是很久很久以前?她无力细想,只是看到梦里的自己什么话也没说。
恒伽笑得像只狐狸,“想不出来我就先走了,你只怕追也追不上我。”
见他转身离去,她心里非常焦急,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衣襟。
“恒伽……不要走,”她的眼睛酸涩,喉间哽咽,“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不要走。”
宇文邕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面庞,无比温柔无比忧伤。他不忍心挣脱她的手,慢慢地坐回床边。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
微微张启的嘴唇露出皓齿的微光,仿佛还爱迷梦中。
他静静凝视着她,慢慢地俯下头,将自己的嘴唇覆盖在她美好的唇形上。他尝到了她微咸的眼泪,像是流淌的月光。
在那一刻,长恭的睡梦出现了分歧,她的脑海里同时存在着两段记忆。
一段是充满隐隐的悲伤,恒伽在她的睡梦中雾一般消散而去。
另一段里的恒伽那么温柔地低下头,他的头发与她散落枕上的长发重叠,他的面颊贴近她的面颊,他美丽的眉也触到了她的眉,他优美的嘴唇贴上她的嘴唇……
感官重叠这感官,Jing神交合着Jing神,梦幻编织着梦幻。
无法以笔墨形容这天上人间唯愿不醒的梦境。
那一夜,宇文邕第一次拥抱着一个人入睡。
长恭将头靠在他怀里,睡得很安心,完全不知道这是敌人的怀抱。
而他,在接近黎明的最深黑的某一段时间也宁愿忘记了怀中人对自己的伤害。
拥抱着她,多少年来,他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温柔的触动,斜靠在床边,迷蒙的夜色,他第一次允许自己放纵思绪,从前许许多多的事情倒流回心里。
小时候,和哥哥们一起骑马射箭,年纪最小的他总能得到父皇的最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