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总觉得不舒服,试着去理清这种不舒服,可惜无果。在床上辗转反侧了片刻,忍不住起床又去洗了把脸。擦脸的时候一下子找到了不舒服的根源——是因为姐姐和母亲的态度,她们觉得她的眼睛看不见,配不上她们的弟弟和儿子。
许朗愕然,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到这一刻才想清楚,只因他从没意识到,她的眼睛看不见是个莫大的缺陷,会严重影响择偶,因为大多数人都像他的姐姐和母亲那样——他想到一个词“势利”,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和母亲也是那么势利的人。在这一刻,他更加懂得了秀意的艰难——生活在这样一群人中间,怎么快乐得起来?
这夜,许朗思绪翻涌,不知何时才入睡。之后再见秀意时,他总有种内疚感,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在他跟秀意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周四晚上,许朗下班回家,没见到许太太,问起来,女佣说太太在卧房。他过去跟母亲打招呼,敲敲门,听到母亲应了一声,也没听清应的是什么,便推门进去了,哪曾想竟看到了秀意。许太太正帮秀意试一件玫红色的礼服裙,后背的拉链还没拉起来,露出大片雪白的裸背。许朗一下怔住了,原来母亲刚才说的不是“进来”,而是“等等”。
秀意听到开门声,慌忙转身将裸背藏在后面。她的长发微卷,像浓密的海藻铺满雪白的肩颈,双颊因羞涩泛起淡淡的红晕,嘴唇涂了鲜红的唇膏,在那条红裙的映衬下,简直艳光四射。
许朗见惯了她穿蓝白两色,从不知她穿红色竟这样惊艳,刹那间失魂落魄。
许太太见儿子如此冒失,又是吃惊又是尴尬,低声说:“还不出去!”
许朗回过神来,比她更尴尬一万倍,连脖子都红透了,落荒而逃。
一会儿,许太太出来,悄悄对他说:“我跟秀意说,刚刚是家里的女佣人闯进去了,你可记住了别穿帮!”
许朗答应下来。许太太得理不饶人,又批评起他来,絮絮叨叨把他从小到大做过的错事逐一数了一遍。以往她刚说个开头,许朗就会迫不及待地打断她,今天许朗竟出奇乖顺,俯首听她训导了老半天。
等她训得差不多了,许朗才问起她:“妈,你怎么让凌小姐穿你的衣服?”他认得那是母亲年轻时穿过的,玫红色的缎子礼服,做工Jing良,三十年前的款式,今天看来竟毫不过时。
许太太说:“周六你大伯家的妹妹不是要结婚吗,我想带秀意一块儿过去,介绍给你四叔家的堂哥。”
许朗的堂哥名叫许进,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大少。三年前因为意外事故被截去整条右腿,亏得此人装了假肢后照样到处拈花惹草。许进的父母一直想让儿子找个规规矩矩的女孩子成家立室,安分守己过日子,并在亲戚中放出话来,女方最重要人品好,懂规矩,就算有残疾也不要紧,所以许太太才想到把秀意介绍给他。
“他们两个一个腿有残疾,一个眼睛有残疾,在一起倒真是般配。”许太太很为自己的英明沾沾自喜。
许朗心里很不舒服,很想回母亲一句:“她不就是眼睛看不见吗,难道就配不上四肢健全的人吗?”但略一思量,还是将这话咽了回去,说:“堂哥那么风流的人,凌小姐跟他一起会吃亏的。”
许太太却说:“人总会变嘛,再风流的男人也会碰到一个能收服他的女人,说不定秀意就是那个女人呢!”许太太非常乐观。
许朗不便再说什么,只能任由母亲去做这个大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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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忆往昔
这天晚上,许朗总觉心头有些发闷,闷到后来索性上阁楼敲响了秀意的门。
秀意轻轻走过来开门,微笑着问一句:“是许太太吗?”
许朗歉疚地说:“凌小姐,是我,许朗。”
秀意颇感意外:“许先生?有什么事吗?”
“其实……其实,我是来向你道歉的。”许朗为难地说,脸上有点发热。他知道自己又脸红了,还好秀意看不见。
秀意的脸微微垂下,许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清楚地看到她的耳朵在走廊灯的映照下微微发红,近乎透明,她也脸红了。玲珑剔透如她,肯定早猜到那个冒失鬼不是女佣,而是他,许朗心想。
“对不起,今天晚上我不是有意要闯进去的。”许朗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说。
“我明白,没关系……”秀意的声音十分温柔,安慰效果十足。
许朗心头的郁闷缓解了不少,又寒暄了几句,正打算告辞,秀意却说:“许先生,别站在这里了,进来坐坐吧。”
许朗有点莫名的欢喜,跟着她进去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门一关上,走廊上的灯光照不进来,霎时间漆黑一片。秀意早已熟悉了房里的环境,在前面自如行走。许朗却完全不能视物,按了一下门边的开关,却不见有灯光亮起,只能在黑暗中摸索了几步。膝盖冷不丁撞上一个硬物,右手下意识地寻觅支撑点,岂料按到一排琴键,发出刺耳的琴声,原来撞到了钢琴。
秀意听到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