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之态,终于确定他竟是真心不愿再娶柔嘉,当着堂堂天子的面,这般坚决地拒绝皇室之姻。
方道之蹙了蹙眉,正要说话,景安帝已重重一掌拍在画案上,大声呵斥,“放肆!柔嘉哪一点不好,让你这般羞辱她?!”
“公主很好,是谢朗配不上。臣早就不是驸马了,陛下颁过明旨的,臣万死不敢耽误了公主。”谢朗一个劲地磕头。
见他竟是一副死也不愿意娶柔嘉的模样,景安帝气得身形摇晃。方道之忙走过去低声劝道:“陛下,请保重龙体。”
内侍们一窝蜂上来替景安帝顺气,谢朗仍跪在地上,倔犟地叩着头。
景安帝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被他激了起来,方道之轻声道:“陛下且歇着,臣来劝劝这孩子,他只是一时转不过弯来。”
景安帝只得挥了挥手,方道之带着谢朗告退,走到殿外拐角处。不等方道之发话,谢朗道:“方先生,您不用劝我,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娶公主的。我还得去守着蘅姐,她就是这一两日会醒来。”他向方道之施礼作别,匆匆走向宫门。
方道之嘿了一声,看着谢朗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再将目光投向淡青色的天空,眼前忽地浮现出一个淡远清雅的身影,不禁双眸一黯,眉间涌上郁色。
寒风吹动他的广袖,让他的身姿越显萧瑟。许久,他才低低地叹了一声,转身进殿。
小院里,牵牛花爬过了竹篱墙,藤蔓缠绕,叶子嫩绿得象要滴出水来,陌生,似乎又熟悉的场景。
梳着双丫髻的小小女童吃力地提着大水瓢,从木桶里舀起一瓢水,蹲在菜地前浇水。浇完了一块菜地,已经满头是汗,她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头上脸上的汗珠。穿着青色粗布衣裙的青年女子坐在廊下织补衣裳,不时抬头看她一眼,嘴角有着温柔的笑。
竹篱门被“吱呀”推开。
“爹!”女童丢下水瓢,扑入青年男子的怀中。青年男子将她举过头顶、骑在肩头。
转眼之间,又变成了一个暴雨倾盆的下午,青年男子躺在竹椅中打盹,右臂揽着女童,竹椅摇啊摇,他手一松,女童侧翻在地,耳朵被地上放着的剪子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印。
青年男子正将女童抱在手中哄着,外面忽然喧闹起来,有人在敲锣大叫,“决堤了!决堤了……”
滚滚的波涛中,女童趴在一根梁木上,惊恐地大哭。她在暴风雨中竭力睁开双眼,想找寻到爹娘的身影,可是天地之间,唯有呼啸的风雨、滔天的洪水……
忽然,滔天洪水又变成了铺天盖地的油菜花地,幽蓝的天空下,她在惊恐失措地奔跑、奔跑、奔跑!她气喘吁吁地抬起头,长堤上,骑士拉住雪白的座骑。他看见她了,向她伸出了手。
她在洪水里拼命地向他游去,离他越来越近。
终于,她抓住了他的手。他看着她灿烂地笑了,反过手来,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
今生今世,再也不会松开。
她安心地让他握着,让他带着她离开满天风雨,静静地闭上了倦极的双眼……
破晓前,薛蘅睁开了双眼,正看到窗外透进来淡淡的青黛色。
她微微地动弹了一下手指,右手果然被一双温暖的手握着。这一瞬间,她不敢再动弹,是那个混乱的梦境,还是真实存在着的温暖?
依在床边打盹的谢朗却马上惊醒,他猛地睁开双眼,正望上薛蘅迷蒙的双眸。
“蘅姐!”他脱口而呼。
她望着他,嘴唇微微翕合。
“蘅姐……”他喜极而泣,伸出手去,似是想触碰一下她的面颊,可又停在半空,仿佛怕一碰触,她的双眼又会重新阖上。
待她嘴角微微地扯了一下,他才知道这不是幻觉,喜得一颗心几乎要跳跃而出,一时手足无措。忽想起薛忱的叮嘱,忙取了药丸过来,细细碾碎,和着温水喂入薛蘅口中。薛蘅咽下药,过了一阵,终于能微弱地出声,“你……”
“蘅姐,你刚醒,别多说话。”
薛蘅慢慢地侧头,转动眼珠环视四周。谢朗连忙解释,“这里是太清宫的云台,你受的是内伤,不能移动,陛下便让你在这里养伤。那天你昏过去后,左总管赶到刑场将我救下。后来他替你续上心脉,陛下命宫中的太医,不论花什么代价,都要将你救过来。再后来,二师叔赶回了京城,他和太医们一起替你治疗,说你过了元宵就能醒过来,二师叔说得真准,蘅姐……”
他欢喜得不知如何说下去,看着薛蘅,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薛蘅嘴角一弯,双眼阖了一下,又睁开来。
谢朗见她目中露出征询之意,想了想,忙道:“蘅姐,你放心,二师叔他们都平安回了京城,就是红菱妹子受了点轻伤,不过也好得差不多了。一切都真相大白,张保下了狱,拟了秋后处斩。不过——风桑趁人不备,在狱中自尽了。但他自尽前也都招认了,因为私自倒卖军马军粮牟取暴利,被铁叔叔查出蛛丝马迹,他便起了杀心,为了不被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