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无地自容更难过的事情。他僵硬地微笑,说出来的话也好象在喉间生颤,“蘅姐,我真的没带银子,难道,你让我游去绛州不成?”
薛蘅斜睨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这个方法不错。不过依我看,你还没这个本事。”
船娘听了,噗嗤一笑。
薛忱正在安抚小黑,忽听舱外“卟嗵”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落水,转而船娘叫道:“唉呀!还真跳了!”
小坎探出头去,叫道:“唉呀,谢公子落水了!”他正待和小离蹿出船舱,薛蘅面无表情地挑帘进来,冷眼一扫,二人便噤若寒蝉,坐回原处。
过得一阵,小坎再探头看了看,低声道:“游得倒不错。”
小离也探出头,缩回来道:“不如五公子。”
薛蘅狠狠盯了他们一眼,二人不敢再说。
天色渐黑,船娘在船尾做好了饭菜,端进船舱,迟疑了一下,问道:“那位跟着咱们船游的公子,要不要也送点吃的给他。看着他似是没力气了,这黑灯瞎火的,万一腿抽筋,再想捞可捞不着。”
薛蘅将碗放在薛忱面前,冷冷道:“不用理他。”
这顿饭,众人都食不知其味,只闻河水轻拍着船舷的声音。小坎想起在谢府过的那段锦衣玉食的日子,颇觉得对不住谢朗,放下碗,道:“我去小解。”说罢挑帘溜出舱。
“臭小子,没见我还吃着吗?”小离骂道。
过得一阵,小坎在船头惊惶大叫,“不好了!谢公子不见了!”
“真不见了!”船夫也在跺脚。
薛蘅手中竹筷啪地落地,她猛然站起,冲出船舱,跃入水中。
谢朗被薛蘅拎出水面,想到她终是关心自己的,脸上不禁满是笑容,嘴唇却在轻颤,“蘅姐!”
薛蘅一言不发,揪住他,忽然转身往岸边游去。小坎欲大叫,薛忱在舱内叹道:“船家,咱们等一等吧。”
虽是盛夏,谢朗在河水中泡了这么久,被薛蘅拖上岸,躺倒在河边的泥土中,仍浑身止不住的颤栗。他水性本不强,全凭一股意气支撑着,这时放松下来,不禁筋疲力尽。
他强爬起来,这刻终于得以与薛蘅单独相处,他含了十二分的小心翼翼,道:“蘅姐,我---”
“谢公子,你算算,这是我第几次救你了?”薛蘅冷冰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谢朗也不好解释方才是自己与小坎演戏,并非抽筋入水,只得鼓起全部的勇气,道:“蘅姐,你别走,我---”
“我不走,难道还要保护你一辈子不成?”薛蘅顿了顿,冷冷道:“难不成谢公子日后洞房花烛,也要我、我们天清阁来保护你吗?!”
谢朗急急争辩道:“我没有……”
薛蘅不耐烦地把手一挥:“谢公子,我最后一次以师叔的身份忠告你一声,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以后还是要把心思放在正途上,勤练武艺,不要再跟着那些膏粱子弟胡闹,整日只知道喝花酒,逛画舫,骄奢yIn逸,不知民生疾苦。我二哥在你这个年纪,早已经是名震一方的神医了。”
谢朗张嘴看着她,只觉满腔的热火被她这冷刀子一般的言语,冻成了厚厚的冰,堵在胸口。
薛蘅继续道,“我虽是你的长辈,可也不好过多规劝你。可看你这样子胡闹下去,只怕有一天,你不但保护不了自己,还会累及谢师兄和谢氏一门!”
她字字句句,如风刀霜剑,砍在谢朗的心头。谢朗已懵了,只茫然地看着她。
“张大侠还夸你是浑金璞玉,可要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你若有一天能有他那样的见识和人品,才不枉他夸了你这四个字。”
“张大侠”三字一出,如有五雷轰顶,谢朗心脏被炸得生痛欲裂,脑中只有一句:原来在你心中,我终究不如他!
他咬着牙,一言不发。
薛蘅冷哼一声,道:“谢师侄,我言尽于此,告辞!”说完,她再也不看他,疾走几步,悠然跃起,远远地落入河面。不多时,停在河心的帆船,又慢悠悠地向前划。
薛忱见薛蘅shi漉漉地进舱,忙道:“赶紧换衣服。”
薛蘅轻“嗯”一声,到后舱换了干净衣服出来,但身子止不住地发软颤抖,她对着薛忱勉力一笑,“二哥,你早点歇着吧。”
薛忱努努嘴,“还有一个没走。”
薛蘅低头一看,木柱子旁,大白与小黑睡得正酣。小黑睡得似极惬意,身子蜷起,象个黑球般,靠在大白胸前。
她凝望良久,猛然俯身,将大白拎了起来,丢出船舱。
小黑惊得拍翅飞起,奈何被铁链拴住,只能在船舱中无奈大叫。大白几次试图再冲进来,均被薛蘅用绳索抽了出去。
大白只得围着船舱不停盘旋,凄惶鸣叫,小黑听了,也哀哀数声。薛忱听得眉头微蹙,闭上了双目,薛蘅却似没听到般,坐回灯下,轻轻地翻开一本书。
晚风拂过河面,透入骨髓般的冷,谢朗站在冰冷的风里,只觉得心一下子全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