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叔,你还有亲人吗?”
薛蘅似被青草绊了一下,趔趄了一下,站稳后,她忽然加快脚步,将谢朗远远抛在后面。
二五、垂髫梳罢灵犀通
谢朗知道说错了话,惴惴不安,所幸薛蘅似乎没有计较,也不再如昨日凶恶。甚至当入夜后,她要去寻找食物,他吞吞吐吐提出,最好找一把梳子回来,把他凌乱的头发梳理一下,她也只是稍作犹豫,便微微点了点头。
“师叔。”
“嗯。”
“今天手臂没那么痛------”谢朗回头。
“别乱动。”薛蘅将他的头用力一拨。
谢朗头皮被扯得生疼,呲牙咧嘴,又笑了笑。薛蘅梳头的力道起始很重,渐渐变得轻柔,待将他凌乱的头发梳顺束好,她才开口,“虽然不痛了,也不能乱动。俗话说:人几岁、骨几夜。你今年二十岁,一定得养好二十天,这骨头才会完好如初。”
谢朗立马头大,道:“二十天!我不活了------”往草地上一躺,哼哼唧唧。
薛蘅拿梳子用力敲上他的膝盖,谢朗吃痛坐起,用下巴去揉膝头,嚷道:“师叔!”
薛蘅讥讽道:“你不是不想活了吗?那还要腿干嘛。”
谢朗忙跳起来,薛蘅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走到松树后,将头发梳好,再用蓝布包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把梳子收在了怀中。
二人已经出了菅山的苍莽森林,这一路往前,皆是丘陵间的村落田野,为防泄露行踪,二人尽拣偏僻无人处行走。偶遇乡民好奇打量,薛蘅便回头训斥两声,谢朗则低下头,一副窝囊模样,象极了姐姐带着不成材的弟弟去投亲靠友,村民们便也不再打量。
这样走了两日,站在山路上,隐约可见迢迢官道,逶迤向北,前方便是陵安府。
薛蘅在树下停步沉思,眉头微锁,不知想些什么,许久不动。谢朗百无聊赖,见小山坡下有一池塘,颇觉口干,大步走过去。
他手臂疼痛逐日减轻,这等喝水小事不想再让薛蘅包办,便伏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将嘴凑近水面,大口吸饮。
灌满了一肚子湖水,他笑着抬头,目光在波面上微停,看清水中倒影,双目圆睁,突然大叫一声。
人影急掠而来,薛蘅落在他身边,俯身连问,“怎么了?!”
谢朗望着水面,脸上的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半天说不出话。
薛蘅一把将他提起,上下看了一遍,微微松了口气,转而怒道:“没事你叫什么!”
谢朗苦笑道:“师叔,你、你替我梳的什么头?”
薛蘅看了看,疑道:“有什么不对吗?”
谢朗这才明白为什么一路上碰到的乡民都用那种好奇的眼光打量自己,只怕他们都以为他是一个活到二十、智力却如同六岁孩童的白痴儿。他恨不得抱头呻yin,无奈手臂不能动弹,有求于人,只得耐着性子道:“师叔,俗话说:六岁垂髫,二十弱冠。我今年已经二十了,应该束发戴冠,现在虽然没有冠盖,但至少,你、你不应该给我梳这么一个垂髫头吧。”
薛蘅沉默不答,谢朗央求道:“师叔,快,帮我梳过。”
薛蘅转过身,冷声道:“这垂髫头有什么不好,我看着挺好的,不用梳过。”
谢朗对天呻yin,想起自己堂堂大将军,竟然顶着一个六岁稚童的发式,忽然撒起赖来,“我不管,师叔,前面就是陵安府了,你再让我这副样子去见人,干脆杀了我。”说完坐在石上,转头望着池塘,一动不动。
“随你便。”薛蘅冷冷丢下一句,大步离开。
谢朗听她脚步声逐渐远去,渐至无声,心里一慌,但仍咬了咬牙,端坐不动。
池塘边的绿树在温煦的春光中轻轻摇摆,又在水面遮出一带暗荫。他数着在水中游曳的鱼虾,看着暗荫向塘边移动,只觉时间这般难熬。
蜜蜂在他耳边嗡嗡飞着,他正要一跃而起,极轻的脚步慢慢走近。
谢朗暗喜,并不回头,反而从鼻中轻哼了一声。薛蘅走到他身后,面色Yin沉,硬梆梆道:“我只给阿定梳过头。”言下之意自是除了垂髫头,她竟然不会梳别的发式。
谢朗一听急了,忙放软语气,道:“我说,你照着梳便是。”
薛蘅迟疑许久,才从怀中取出梳子。她看着谢朗的后脑勺,恼怒地将垂髫上的束带一扯,谢朗差点摔倒,却只敢轻声道:“师叔,你轻些------”
在他的耐心口授下,薛蘅好不容易才将他头发束成单结,额头竟有了细密的汗珠。她将束带用力打结,退后两步,心中一阵莫名的烦乱,想了一整日的话便脱口而出,“到了陵安府,你去找州府大人,让他派人保护你、伺候你,我独自带着《寰宇志》进京。”
谢朗如闻炸雷,豁然而起,大声道:“不行!”
薛蘅瞪了他一眼,道:“你双臂还要半个月才能养好,拿什么来保护《寰宇志》?”
谢朗大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