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敢问。至于逃婚——”她无奈地说,“我有老父,阿鼎也有一双父母。就算逃婚可以成功,难道要抛下家人,流浪海角天涯吗?”
“那或者,你们可以在外面成亲,过个几年回来?到时候事已成定局,孩子也有了,吴郎他不认也只得认啦。”
燕娘用一种看晚辈的温和目光看着她,说,“不成的,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何况身无分文,没有一点谋生之技,贫贱是很容易打垮那样一对夫妻的。”
所以,与其最后被柴米油盐拆散,不如接受眼前还不错的现实?
剩下的半句她没有说,但谢茵读懂了。
燕娘在她的沉默中,说了最后一句,“后来我就成亲了。见了面,晓得相公就是那天救我的人。”
她的语气很恬淡,谢茵听的却唏嘘。怪不得,在大家都指责吴郎胡作纠缠时,身为受害人的燕娘反而没有一句恶语,原来是有救命之恩。
萍儿进来送茶水,在外面正好听到这一番话,不由地说,“多久的事了,小姐还拿来说。”
燕娘轻轻地,带了点怅惘问,“不能吗?”
萍儿认真地看着她,“不是不能。只是小姐现在与王郎定了婚约,那于情于理,今后都少提吴郎为好。”
燕娘很有些伤感,“离他去世还不到一年。一个人的存在,就这么容易被抹去吗?”
萍儿很无奈,“婢子不是那个意思。”
燕娘已经寂寂地转过了头,“你出去吧。”
萍儿也只得告退了。谢茵看燕娘状态不好,顺势说了句“不打扰了”,告辞往外走。
到了外面,见萍儿很难过,谢茵安慰她,“你们小姐大约是身上不耐烦,所以说话执拗了些。你别放在心上。”
萍儿点点头,“婢子陪着小姐十几年了,自然晓得。只是可怜她。”
谢茵轻声问,“他们从前感情是不是很好?”
萍儿摇了摇头,“姑爷对小姐倒是不错的,当年来提亲,就桩桩件件办的极有诚意。婚后,也一度待小姐十分体贴。记得有一次啊,小姐得了风寒,姑爷亲自照顾她,不当心也染上了。怕被府里的老爷夫人知道,怪罪媳妇,生生地忍住了,一直到好都不咳一声。可那时候,小姐的心不在他身上啊,他怎么体贴也进不去心里。”她很唏嘘,“到了后来,姑爷不幸,生了肺疾,小姐又慌了,有了点后悔的意思。可姑爷病中不耐,况且多年下来,耐心都被消磨光了,就不大愿意再同她照面。后来的事谢姑娘也知道了,姑爷的病一日比一日重,就那么去了。”
谢茵默默地听着,心想,原来背后是这样错综复杂的情感。原来那三个人,每一个都与她过去想的不一样。
先前在王家听了大概,她曾下意识地断定,吴郎是五大三粗、横刀夺爱之人。而燕娘同王鼎好生可怜。现在才知,那被骂做“死缠烂打”的吴郎,竟也有过一眼钟情的青春。
而燕娘与王鼎,他们原有过机会可以得到幸福,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尝试新生活的勇气。燕娘在婚后,也可以走向深爱她的那个人。却犹豫着,放弃了。就这样一步步地错失,到后来,一无所有。
这是错的吗?好像又不是。她只是不忍心去背叛,不忍伤害之前的那个人。
这个瞬间,谢茵忽然想起清让说过的话,“....我没有真正和他相处过,也不知道他一生的事迹,又怎么能轻易下定论?”心下颇以为然。同萍儿告辞。
走到一半,恰好见王鼎往这里走,谢茵停下,与他打了个招呼。
王鼎拱手道,“谢姑娘也在这里。多谢你,肯来陪一陪燕娘。”
谢茵摆了摆手,道,“小事罢了。对了,燕娘方才觉得困,先睡下了。”
王鼎温声说,“那我隔着窗户看一看她吧。”又道,“早先听姑娘说,与道长结伴去敦煌。现如今姑娘却为着燕娘留在这里,王鼎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如这样,等过几日燕娘稍好一些,由姑娘定个时间,我来送你吧。”
谢茵忙推辞着,“没事,我不着急。燕娘的身子要紧。”
王鼎也没有多废话,道,“总之,姑娘哪一日想赶路,叫我一声就是了。”说着,大踏步地往燕娘的屋子而去。
而谢茵也考虑起去敦煌的事。她是因怜悯燕娘而留下的。不全是为她的病,更多的是忧心她的境遇。但今天的一系列见闻,不由让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要怎么去改变一个已经定了型的软弱之人呢?
谢茵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先去敦煌吧。只是麻烦王鼎恐怕不妥,还是请他帮忙物色一位可信的人好了。定下主意后,谢茵回转了身体,打算去找王鼎说。
因方才燕娘说困,她理所当然地以为对方睡下了,王鼎此刻在房门外。没想到走近了才发现,燕娘仍旧恹恹地倚在床上,并未睡去。而王鼎坐在她床前的椅子上,正在说,“方才见到谢姑娘,说你困,我只当睡下了。”
燕娘倦倦地摇头,看他脑门上都是汗水,问,“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