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地撞在一团坚硬而韧性十足的物体上,我顿被弹退了好几步,险些踉跄跌倒。
而就在方才撞上的一刻,心里头总觉有似曾相识之感。
我茫然抬头,骤然一惊,忙下地叩首,道:“雪妍该死,冲撞了太子殿下,还望恕罪。”
我将头埋在地上,却见地上一道黑影徐徐逼近,惶得我不由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怪不得这般似曾相识,昔年在沧池与建彦玩耍,正是如同今日一般,一头撞在了时值二殿下的建斌胸前。而当时,我也与今日一样,慌张地跪地,心中惶恐。
“既是无意,何必慌张,起来说话罢。”似有一团黑影将我笼罩,转瞬间又变成了原先的一道细影,清匀的气息声在我头顶划过。
我起身垂目,侧身让道。
可太子像是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那道细长斜影纹丝不动。
“宜庄夫人这是要去哪?”
沉寂片刻之后,太子忽然发话,更是惊得我冷汗涔涔。
半个多时辰前我才在椒房殿里皇后封了“宜庄夫人”的称号,竟不想前脚刚踏出椒房殿,太子居然已经知晓。
显然,皇后身边定是有着太子的耳目,而太子正悄然监视着皇后的一举一动。
这究竟是一对怎样的母子,在太子党争中珠联璧合将建彰拉下马来,而暗地里却对自己的生母暗中监视。
可想而知,太子建斌是一个多么工于心计的人,就连与他并肩作战的生母也不尽全信。
我道得皇后传召,这会儿刚从椒房殿出来。
“正好本宫也有些事情要与你一叙,若是不赶时辰的话,请移步含丙殿。”太子傲然伫立在我面前,烈阳在他欣长的身形上映出一道金环,犹如天神下凡般的英姿勃发,那低沉而果决的话语,根本不容我开口拒绝。
这副金灿伟岸身材下,却是藏着一颗深沉如海的心,令人心生胆寒。
刚出虎xue,又入龙潭。我心中悚然,只希冀高翔能早早到来,将我带离这是非之地。
我垂眸跟在太子身后,长一步短一步地朝含丙殿方向迈去。
猛然间,额头沉沉撞在一软物上,我抬头一看,前面竟是宫墙,若不是太子用手垫着,我早一头撞在上面了。
太子缩手,道:“见了本宫,你就怎么害怕?”
我怎能不怕?太子心计不逊高翔,若是用在正道上,将是黎民之幸。可为了皇位,竟不惜残忍地杀害自己的亲生哥哥。
我未作答,只跟在太子身后,继续唯唯前行。
青松碧郁青翠,巍峨挺拔,不见尖;枯木残枝遍地,黄花尽落,鸟惊飞;池无水,山蒙灰;宫墙朱漆落,木桩斑驳起。
我从未踏入过含丙殿,一眼望去,除了那傲然的青松,满园凄凉,全然不像是我朝身份尊贵的太子居所。
直到我仰目看到牌匾上“含丙殿”三个字,方才确认无疑。
按理说,前太子被废,建斌身为太子,完全可以搬去东宫。
记得幼年时,时值太子的建彰寿辰,在东宫开筵,邀我与爹爹前去赴筵。那宫殿虽不比椒房殿这般奢靡,却是花香熏柱墙,曲泾似游龙,游廊千回百转,阑干虎踞龙盘,堪称皇宫楼兰一点儿都不为过。
太子顿步,回首望我,笑道:“寒舍鄙陋,怕是还不如大将军府罢?”
眼前这番景象,莫说要与大将军府相比,只怕比孙匡的那所小宅子也好不到哪去。
我勉强一笑,道:“太子深居简出,海水不可斗量。”
显是太子听出我言语中的讥讽之意,那张冷峻的脸庞划过一道不禁意的浅笑,挥袖示意我入殿内。
殿内案几老旧,家具几无,空有一座大殿,足像是穷困潦倒的昔日商贾巨富。
太子龙袖广挥,转身盘坐于案前,伸手示意我案前落座。
我坐在这扶手落了漆的黄花梨椅上,芒刺在背,极不舒坦。
太子道:“听说你向母后建议,让三弟娶他的侍婢。”
我道:“太子殿下既已知晓,何必多此一问?”
太子道:“本宫只想确认,你对三弟是否断了念想。”
我心中猛然一颤,这太子不比皇后,竟问得如此直截了当。我与太子并无交集,贸然问这男女之事,顿觉双颊微烫。
我道:“自我依附大将军后,便对他倾心有加。成他姬妾那时起,便再无二心。府中下人尽知,太子若是不信......”
太子抬手止声,道:“莫要再说了,本宫信便是了。”
这番蹩脚的措辞,太子居然信了,我心中更是茫然。
御花园当初附近既有建彰的耳目,以建斌的深沉,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想来他必是知晓,我曾与建彦在御花园私会。以他的才智,定是知晓我与建彦的关系。
莫非当日我与建彦隔园对诗早已被他耳闻,这才信了我今日的话?
不及深思,太子又发话问我在大将军府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