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有命,昨日之事万不可对旁人提起。”
高翔韬光养晦三载,昨夜与我和盘托出,若是走漏风声,传到皇宫,定是一番血雨腥风。
我自知轻重,点头正要走出殿外,红嫣再跨一步,复将我拦下:“就算是谨佩和玉莺也不可以,如今不光是侯爷,整个武威郡的二十万守军的性命尽在陆小姐手中。”
高翔在我那日踏入闲豫堂的之前,心中便早有了思量,故而在我未开口言谢时,便将我打发下去,定是要做给长史张昌看。
遣谨佩姑姑来服侍我,想来也是有意为之。怪不得谨佩一提到高翔的事,便什么都不肯说,让我自己去问。
原来她一直在暗中提示我,让我去找高翔,可我竟迟迟不开窍,嫌他品行不端,生他闷气,把自己闷在金桂宫,硬生生地把他晾了一个多月。
若不是被赵嫚欺负,怕是今日我还在金桂宫里赏着那光秃秃的桂树枝发呆。
我好生眼拙,竟一直错怪了谨佩的一番好意。
玉莺七岁那年在丞相府门口乞讨,黑炭似的脸儿看的我实是不忍,便求爹爹将她带回丞相府收作下人。
爹爹起先不允,说来路不明之人太多,丞相府怎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来。我命人从伙房里拿了些糕点到府门前给玉莺吃,见她狼吞虎咽,定是饿了许久。又命人端了盆清水将她脸洗净,不承想竟是个活脱脱的白玉美人。
越看越是喜爱,百般求着爹爹,这才把她收作婢女,我见她乖巧懂事,又肯吃苦干重活,便讨来做了贴身侍女。
自此,玉莺与我形影不离,算算已有七载。爹爹死后,我六神无主,亏了她料理后事,又一路随我历经千险来到这姑臧城中,我早已没把她当外人看待了。
但昨夜所说之事,牵涉极广,稍有差池,这姑臧城内的二十万将士与高翔一同陪葬。现如今形势已明,苦无对策。思前想后,若是有机会重返京都,再与她二人道来也不迟。
甫入南宫,玉莺、谨佩二人已在金桂宫外翘首以待,见我归来,急忙拥上前来。
“小姐,昨夜究竟发生何事?”玉莺一双水灵的眸子在我那身葡萄紫缎琵琶裙上来回打转,“只听今晨紫姹来说,你在临春坊过了一夜,难不成......是去侍......侍寝了?”
玉莺扶着我的手略有颤抖,神色茫然,话也说得不溜口了。
这也难怪,她早已知晓我对高翔心存偏见,那日我将闲豫堂一幕说与她听,她愣是趁谨佩姑姑不在时,暗暗咒骂了高翔好半个时辰。
谨佩许是知晓内情,只拿了一身大氅披在我身上,说外面寒气重,让我入宫里再说。
既是答应了高翔,我也不便与她二人多言,只点头默认。
在我昨夜踏入临春坊之前,我已料想到今日的情景,一夜未归,再怎么瞒也是瞒不住的,一身的清誉一夕旦毁。
好在昨夜终于摸清了皇宫形势,也知晓了高翔是在装疯卖傻,饮酒作乐并非他本意,实则无奈之举。
更让人欣喜的是,不但知道了陷害爹爹的仇人,还确定了姐姐和建彦如今安好。
想来这一趟也不算白走一遭,日后若有机会,让高翔与建彦当面解释,他定是不会嫌弃我的。
为了避开玉莺喋喋不休的追问,我索性卧塌佯寐,只听得玉莺在帘外一个人碎声咒骂高翔,直直的骂了一个时辰才肯罢休,搅得我起也不是,寐也不是。
玉莺骂的也倒有趣,还不重样——
“小姐金枝玉叶,岂能不明不白的侍寝这天杀的高翔。”
“这紫姹、红嫣本是妖娆之人,持娇侍宠也就罢了,小姐怎就这般糊涂,甘愿与那二人共侍一夫。”
“不对,不对,这名份都没,哪里算是‘共侍一夫’。”
“小姐性子温顺,与对门那二人比不得,将来若是被王妃欺负,那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我捂着锦缛,强忍着笑,任她一个人嘀咕。
玉莺,总有一日,你终是会明白我的苦心,他日大仇得报,和建彦结为伉俪,我定会为你和谨佩指一门良缘。
想到这里,我又苦恼了起来,太子一党根基牢固,一众百官竞相辅之,又有御史大夫赵无禄御前庇护。
高翔兵再多,将再广,也不过是诸侯。
天子脚下,一纸诏书便可夺去他的所有。
他不过是受过我爹爹的恩惠,收留我或在情理之中,可替爹爹报仇又是另一回事。
昨夜他只与我述说了皇宫的形势,并未提到有关替爹爹报仇的事,许是让我晓以利害,叫我知难而退,在这姑臧城内永享太平也未定。
用过午膳,谨佩来报,让我午后不用去琨华堂抄书,高翔有事外出,要我晚膳后直接去临春坊。
不巧被玉莺听个清楚明白,好不容易歇停的玉莺又拌起嘴来,连连责怪谨佩姑姑与高翔蛇鼠一窝。
“好了,有什么好吵的,我这主子都没开口,你在这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