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看到那辆蓝色的卡车。
雪越下越大,车窗外不停传来“啪啪”的声响,那是树枝被雪压断的声音。天已经全黑了,雪光却十分明亮,外面一片白茫茫,丁嘉不停地揉着眼睛,因为看起来就像他得了白内障一样。
越往里走,离开了市区,就越是寂静,天底下就仿佛只剩下了这一辆车。这样的情况下,杨超不得不打足了十二万分的Jing神,他虽是个北方人,可常年在南方赶花,在冰天雪地的情况下开车的情况不多。
杨超不停探头查看着路况,远处一家灯光在路边有些昏黄,那是一家加油站,杨超过去加油,然后两人上了一趟厕所,丁嘉问是否有一辆蓝色大卡来过,往七台河方向开过去了。一个在房里用酒Jing锅煮面的女孩说,有,但都过去一个小时之前了。
丁嘉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半了。纵然天降大雪,但一辆大卡在无人的道路上能飞奔成啥样,丁嘉不敢想象,陈雄的姐夫他虽没见过,但无端端也觉得很猛。
接着是云烟打电话来骂丁嘉,说他不省心,已经跑了一个了,万一再丢一个怎么办?凡事从长计议,不在这一时半会!
看样子云烟已经充话费了,这个号还会继续用下去,丁嘉心想,云烟也不懂陈雄现在的心情。寝室长肯定一早便向陈雄保证了,他能让校方撤销开除的处分,可陈雄还是义无返顾地退了学,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
陈雄一直就很自卑,他知道,以他的文化课成绩,永远都不可能与这样一群人平起平坐,他唯一可仰仗的就是这惊人的速度。如今这一优势没有了,就像士兵失去了他最后的阵地,陈雄自己也觉得,学校开除他理所当然。
从大一起,他就事故不断,但学校的处分一直没有下来,有时候陈雄自己也生疑,悬在他手上的这把剑,何时斩下来?他要是校长,也会把这样捣蛋分子给开除。毫无怨言。
雪越来越大,刮雨器开始挣扎了,丁嘉的手机又亮。
“嘉嘉,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陈雄能认识你们仨,三生有幸,这是我念大学唯一不后悔的事。回去吧,等有时间,再来玩,但不是现在,回去吧,乖啊~我手机要没电了……”
陈雄的话未说完,突然“哐”的一下,车身剧烈一晃,丁嘉向前一栽,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飞出去。
“怎么了?”丁嘉惊恐地问。
杨超擦了一把额头,说:“撞上什么了,我下去看看。”
一开车门,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丁嘉一个哆嗦没忍住差点咬到舌头,外面的风声如同鬼叫一般,尖利地打着旋儿,杨超招了招手,丁嘉也跟着出来了。
丁嘉缩着脖子,哈了哈手,明明刚刚吃了猪尾巴的,却还是流了鼻涕,这温度下得太快了,得零下八九度了。与隆冬的零下三四十度相比,这不算什么,可这风太刮人了,丁嘉还没穿绒裤呢!
一棵树倒了。两人合力将树抬走,又钻进车中,一股暖意弥漫上来,车灯瞎了一个。
丁嘉上车之后,发现手机没挂断,陈雄在那边着急得要命,知道两人没事,才哀求着说:“你雄哥这辈子没求过你,嘉嘉,你回去吧。”
丁嘉说:“都这时候了,回头也晚了。你们要是在路边住宿,得告诉我们一声,别超过了你们都不知道。”现在都快十点钟了,要是遇上能住的,估计也该落脚了。
蓝色卡车减慢了速度,陈雄的姐夫善开夜车,也喜欢开夜车,他问:“怎么办?”
陈雄闭了闭眼睛,疲惫地说:“等他们知道前面的路难走了,就会回去了。”
这小舅子向来无法无天,今天却看到他这幅痛苦的模样,他姐夫也没再说话,只是专心注意着前面的路。
因为坏了个车灯,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杨超负责看路,丁嘉负责留意路边的情况,见到一个挂长明灯的小店子,两人将车缓缓拐了进来。
丁嘉和杨超在这里吃了碗泡面,这家兄弟两人来帮忙看车,七七八八总结出了不少毛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车需要大修特修,最后一个估计,花费差不多六七千。
在这狂风怒号的茫茫雪夜,不被宰一刀都说不过去。杨超却要和这两人做个交易,让他们派车去追陈雄,这辆旧车到时候就给他们不要了。
丁嘉一听就叫不行,杨超虽然是个学生富豪,但都是辛苦钱,这辆车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杨超说,这辆QQ都开了两三年了,早就旧了,再说张婷婷也嫌这车丢人,来接她同学的都是豪车。
说这话时,杨超的脸色很难看,丁嘉很为他感到难受。一个人的真心,被另一人视若无物,践踏入泥,这很难说究竟是谁的错。
杨超也很累了,这车再开下去,他也十分吃力。但他既然答应了丁嘉,就肯定要帮着把陈雄追回来。
这笔交易很划算,两兄弟狡黠地对视一眼,点了个头,然后那个哥哥就进屋去取防滑链了,决定开他们的面的送这两人继续向东追。
这时候,积雪已经一尺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