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双眼显然是要歇着了。
齐灏不留痕迹的深吸口气,慢慢将他肩头掖平,起身告退。
倒是皇后,眸子里有两分急切,见太子闭口无言,又是一声叹气,任齐灏离开了,她终是不忍拂了太子的意。
可齐灏离开时,她却又跟在了身后。
还未走出大厅,她刚要开口,却被“圣旨到。”三个字震住了。
这个时候来圣旨,皇后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直摇头。齐灏也是一震,握紧的拳显示出他的不平静来。
不出两人所料,果真是废太子的诏书。
齐灏看了眼皇后,便是她摇摇欲坠的身形,反倒是太子显得平淡许多,许是意料之中,许是那么多大风大浪里走来,最后这一道也不在乎了。
“大限将至。”齐灏出了东宫,心中便只有这四个字罢了。
世事无常,生死无常,他在一刻,突然很想见到李梓瑶,立刻、马上,那份急切压得人喘不过起来,上了马便狂奔而去,风呼呼的拍在脸上,只让他显得更加肃穆。
直去了后院,却见她不在卧房,想也不想便知是在小儿房里。果真,孩子在睡觉,她搬来了把桃木椅,双脚也翘在椅面上,整个人都窝进不大的椅子里,手里捧着个光滑的硬木板,上置纸一张,手执炭笔,看了眼孩子便落下一笔,全神贯注的样子,连自己到她身后都没有注意到。
这样温馨,孩子睡着,妻子作画,自己在一旁旁观,像在梦中一样,此刻的安宁,便是他渴求已久的吧,静谧安详,让人不忍打破了这气氛,他便静静了站立,嘴角不由得勾出笑意,目光在李梓瑶的画板和孩子的睡颜山游走。
待搁了最后一笔,李梓瑶揉揉眼睛,坐的太久,身子都僵硬了,仰了仰脖子,要舒缓一下,谁知一抬头便看见立于身后的齐灏,也不在这里等了多久,李梓瑶愣了下神,随即指了指门外,暗示齐灏有事儿出去说。
齐灏点头,又看了眼孩子,抬脚离开。
李梓瑶目光划过他袍摆那一角墨线绣竹,轻轻将画纸放下,去调整了正睡觉的小婴儿,实在耐不住亲了他额角,这才笑了笑起身离去,徒留画纸搁在桃木椅上余温尚存。
李梓瑶进门便见齐灏在卧房的窗前负手而立,这样的天气自己都裹成球了,他却一身单薄,外面风嗖嗖的进来,他也不嫌冷。李梓瑶瑶了摇头,边道:“怎么不坐里头?在这儿站着也不嫌冷。”边去关了窗子。
齐灏一直没有回话,目光就随着她的身形而动,看她纤细的十指搭在窗上,看她弯下身来勾出姣好曲线,看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看她紧了紧夹袄,看她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神色平淡,目光清和。听她道:“怎么了?也不说话。”嗓音温润,钻到耳朵里,浸入心里。
齐灏喉结一动,突然上前,一把把人搂在怀里。
李梓瑶吓了一跳,瞪圆了杏眼,下意识的防备,将双臂屈在身前。乖乖,齐灏怎么突然抱上来了?
搞不明白齐灏到底是怎么了,他可从来没这样过,两人间就连拉手,他都未曾主动过,今日是受什么刺激了?
李梓瑶脸埋在他的肩头,眸子里尽是不解,却还是慢慢放下手臂,将双手从袖里抽出,环在齐灏腰间,渐渐放松下来。
两人很少这样亲密,心贴心的距离,她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与硬实,被他的淡淡茶香味儿包围,在这样静谧的午后,却是第一次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意义。
听他们心跳逐渐变得同步,齐灏又紧了紧双臂。李梓瑶不再追问,不管发生了什么,她大抵明白的,齐灏这一刻是到自己这儿寻求安慰来了。
只是,太紧了,压的胸疼,闷闷的喘不上气来,要是不了解齐灏,她可能会觉得这人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在齐灏腰间拧了一把,道:“你是要谋杀亲妻吗?”快不能呼吸了。
齐灏松开了些,在她耳间轻笑,有些暗哑有些磁,李梓瑶闹了个脸红,抬头一看,齐灏虽然面色正常,耳垂却也是透红的,心里舒坦了。
怀抱会让人留恋,李梓瑶知道自己抵抗力不强,省的有瘾,便挣开了,走到一旁坐下,那股淡淡茶香味儿仿佛沾身上了,她走哪便跟到哪。
齐灏一时半会儿没走,竟去她的小书柜上抽出了本书,半倚在桌旁翻看。李梓瑶瞧他有这雅致也是挑眉,“今日怎的这般清闲?”
他少有这样闲着的时候,往常白日里见上一面都是极难,今天居然就这样逗留下来了,有些反常啊。
齐灏跟她绕嘴皮子:“怎么就不能清闲了?”他没有办法坦言出自己的不安,负面情绪陡然袭来,他措手不及,一时极想过来,迎合了他内心隐隐的渴望,这里确实是个令他心安的地方。
齐灏确实刺激,不是甄友和的事情不好办,而是,太子虽然无言,可那一刻的清明中,仿佛是看出了真相般,齐灏的心虚一时无所遁形,然而太子最终放下了,他们两人间的僵持与羁绊,终于随着一声浅笑散去,剩下的却是满满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