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辞世前,将此簪为小女戴上。虽今日才行正礼,在小女心中,却是那时已将自己当作成人。殿下,今日便还用这簪子罢。”
乐邑公主细细端详她,半晌才莞尔:“也好,你父亲在天有灵,想必也是如此想法。”抬手为她簪上发簪,又伸手将头上的点翠珠钗取下,插到她发间:“长者赐,不可辞。”
因着正在守孝,后便也不再往下替换礼服,赵香枝接过醴酒,聆听祝词,跪洒酒水祭酒,再用嘴唇轻触酒杯,再次跪拜乐邑公主。乐邑公主只瞅着她笑:“想来你父亲尚未为你取字,我方才见你就觉得有个字颇合你。便叫‘含笑’如何?”
王传芳噗嗤一笑:“极是极是。”她本是天真烂漫的性子,见公主性情柔和,也便如平时一般做派。
薛梅等人倒是紧张得很,不由去瞪她,她瞥见了,吐了吐舌头,才低下头去。
赵香枝拜俯下去:“谢公主赐。”
乐邑公主抬眼看着宾客席,怀清正襟危坐,脸上分毫表情也无。她正要说话,却被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四姐,你这正宾当过瘾了,便陪妹妹四处走走吧。闷在这可无聊得紧。”
乐邑公主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拍拍赵香枝:“好孩子,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不等赵香枝答,便站了起来:“你要往哪去,便走罢。”
赵香枝回过身,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女,满头钗笄,险些晃花了眼。
她却未回乐邑公主的话,而是转向怀清:“国师,你本是观中道长,不如陪我与皇姐走走?”
怀清摇摇头:“小道尚有要事,便不陪公主了。”
至心在一旁笑:“便让贫道代师侄走一遭吧。”
从芳公主尚要再说话,乐邑已冷然道:“从芳,你若不愿,便在此待着罢。”说完便不管她,当先而去。
从芳公主跺跺脚,咬着唇追了上去。
一时风卷云流,院中便只剩赵香枝姐弟、薛梅等姐妹,及怀清师徒。
怀清见赵香枝侧身跪坐在席上,穿一件素纱襦裙,那头上一点宝蓝点翠,衬得她小脸肤色如雪,光彩夺人。
他略略敛眉:“日前小姐所说,要在观中办法会之事,小道尚需与小姐商谈。”
赵香枝一怔,复又笑道:“如此,便麻烦道长了。”
留了其他人在,赵香枝跟着怀清往院外石亭走。
西京不比江南,景致多山石,少那女儿家般柔软的水。院外石亭倒是Jing巧,长檐飞角,独具匠心。一丛栀子探入亭中,开得热闹。
两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怀清看着少女发上珠钗,心下感慨。
及笄,待嫁。这小小的狡黠的小姑娘,竟然也到了待嫁的年龄了。
他心神起伏,忍不住道:“我在摘星楼外,栽了些含笑花。”
赵香枝讶异地抬头,看见怀清尴尬地转过头去,如玉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连耳根都红了起来。
她微微地笑:“含笑制香也是不错的呢。”
怀清轻咳了一声:“说得是。”
他心中有些失望,却也不知自己在失望什么,半晌才开口:“虽说你生辰之日,同你说这些不好,但......白顺死了,过不了多久,陛下想必会下旨,令二王入京。”
他见赵香枝听得认真,略一犹豫,道:“我曾听人传言,说你家中富可敌国。虽不知真假,但,想必不少有心人听在耳里。”
赵香枝一哂:“说不上富可敌国,只这二两家财,早便叫人惦记上了。”压低了声音,“我那二叔,还有五叔公,分别投靠了两位殿下,整日里想着夺了我家家财,好去邀功呢。”
她侧了侧头:“只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他们能有什么作为?到时无非是拿捏我的终身罢了。”
怀清看着她清丽的侧颜,有股要说些什么的冲动。最后却还是垂下眼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今日是你生辰,一件小物,莫嫌弃。”
赵香枝回过头来,伸手接过:“是我的生辰,我便不同道长客气了。”
打开匣子,却是一把匕首。拔出刀身,只觉两刃锋利,吹毛可断。
怀清言说:“你是女孩家,又身怀巨富,凡事宜小心为上。这匕首用来防身,再好也没有了。”
赵香枝将匕首收入匣中,抚了几下:“多谢道长,我极爱的。”
她言笑晏晏,怀清越发觉得空气间清甜无比,左右见探过亭栏的栀子花,便掐了一朵:“香清影寒,玉质自然,与你极合。”
欲为她簪发间。
赵香枝抬手拦了:“这花中多小虫呢。”
怀清尴尬放下,果见花间小虫窜进钻出。赵香枝伸手接过:“正好呢,方才让春琴帮我摘了一枝,一起带回去,凑一对儿。”
怀清听她说凑一对儿,突然福至心灵,仿佛有什么撩开那层轻纱,却又叫云雾遮得模糊。
忽听得环佩作响,傲慢气急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