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请禅师赐教。”
葛达禅师神色倨傲:“这不过是一块朽木而已。你们中原人,随便拿块石头木头,刻上字,就要说是神物,偏还许多人信——所以招摇撞骗的人才这么多。”
他不屑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长炎道长及其他人。
顿时有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便是皇帝同大臣,也神色不虞。
——这番僧说话毫无顾忌,却不想想这是在何处。如此当面讽刺,说人是骗子,那,招揽了一群骗子的皇帝和臣子,成什么人了。
长炎道长倒是气定神闲,接连阻住身后几个道人:“修身养性,戒妄语,诸位养身功夫还不足。”又看葛达禅师,“禅师所言确有其事。然我大衍朝乃天命所生,□□便是因得石上谶语而有悟,兴兵而伐前朝不仁,顺天意而王天下。当今更是文韬武略,盛世之主,天道如有启示,岂非自然?”
他讲得飞快,葛达禅师听得糊涂,见大臣们捻须而笑,大约是这装模作样的家伙又拍得好马屁,遂冷笑:“那好,你来说说,它神在何处?”
长炎道长面向皇帝,深深行礼:“陛下,小道听闻,发现这神木时,有黄皮子叩拜。这些黄皮子,民间俗称黄大仙,倒也有些灵性。”他的言语里带着些轻视,“能教它们叩拜的,本非凡物,况,还有这字。”
他的手指在那文字上一划:“这字,小道从未见过。方才细看,想起幼年时,曾听一位前辈说起,上古仙家,总有些非凡手段。功法难得,便是仙人也会争夺,有些仙家便自创了文字或标识,若无亲传,即便被抢了去,也无法可用。”
“想来,这文字便是那仙家所留。”
他一说完,便觉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连高坐的皇帝,似乎都有起身的冲动。
长炎道长躬着身,露出微笑来。若能得皇帝欢心,那么......
耳边听得葛达禅师道:“随便写几个世人不知的字,就说是仙家所留,甚至都不知道这字写的什么——道长,以此为依据,未免牵强。”
长炎道长一噎,摇了摇头:“是小道才疏学浅了。”
朝堂之上一片沉寂,皇帝自葛达禅师说完后,就懒懒散散靠在椅上,半眯了眼,也不知是何心思。
“陛下!”
谢愈走了出来。
他声如洪钟,旁人都被他吓了一跳,皇帝都惊了一下,见是他就发笑:“你小子,嗓子这般大,也不晓得提醒些。”
谢愈笑嘻嘻地躬身:“臣失礼啦。吓到陛下真是罪该万死,不若就赔陛下一个答案好啦。”
满朝神色各异。
谢愈其人,颇为,奇妙。
他是谢浚的独子,出生时谢浚正在同北琷作战,并夺下了燕都十城的第一城定阳。
皇帝大悦,亲自赐名,还在襁褓中就封了侯,是为定阳侯。
一门两侯,天大的荣宠。
皇帝极为喜欢他,当时还未有皇子出生,宫里都是些小公主。嗓门极足、力气奇大的谢愈非常得他宠爱,还总被他抱怀里——美其名曰,多抱抱,便能得个小皇子。
大约是有些用的,没过两月,皇后便有孕,十月怀胎,诞下皇太子卫珏。
待谢愈稍大些,就在皇宫满地跑,抓鸡撵狗辣手摧花,叫谢浚亲自按着在景明殿前打得哇哇叫,还是皇帝亲自去劝。
谢浚说皇帝皇后太宠他了,外臣之子在皇宫内不合祖制律法,硬是拎着谢愈回了府。
但谢愈并没有什么天赋。他也并未成为纨绔,若说文才倒也尚可,武艺也不弱。但或许他父亲的光芒太过,以致于他完全被笼罩在他父亲的光芒下。
虎父犬子啊。
即便他是定阳侯,也甚少有人想起。他至今还未与谢浚分家——也分不得,他本就是独子。
人们称谢浚君侯,对他则称小君侯。并非是因温陵侯和定阳侯这两名头,而只是为了区分他父亲与他罢了。
但皇帝宠他。许是因自己从小抱大的孩子,皇帝对他如对子侄,亲切宽厚——从他在朝堂上同皇帝的对话便看得出来。
皇帝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你要赔朕一个答案?你什么时候也懂这些仙家法术了?”
“臣是不懂,但臣机智啊。”谢愈得意地一笑,“陛下,这神木虽是山下贫户发现,却是朗岳观呈上的。朗岳观必是笃定此乃神木,方才如此作为。陛下以为如何?何不召朗岳观的道长前来一问?或许能知晓木上文字呢。”
皇帝满意点头:“你小子,果然机智。这些观中道众,个个Jing明得紧,若无把握,也不敢扛欺君之罪。”
他冲安奴道:“宣。”
朗岳观的人一直就候在殿外,不多时就进了来。
皇帝举目瞧去,双眼微亮。
门外进来一个小道长,青蓝道袍,规规整整束着道髻。
他瞧来七八岁年纪,脸上一团稚气,却又板着脸做一副严肃表情,端的可怜可爱。眉心又有一点朱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