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拱门上一张婴儿的嘴里又伸出了舌头来,瞬间就兜到八角枫的车下,与前一个缩回去的舌头相接得刚刚好,继续使得八角枫他们一行人所乘坐的车厢往下一个拱门开去。
一连穿过了几个拱门,八角枫才发现,他们不仅仅是朝着米克维斯的方向,更是向着天上那一轮圆月而去。那轮朦朦胧胧的昏黄的月亮不仅在吸食着所有的尘沙黄土,还要将他们也一并吞噬进去。周遭渐渐又起了风,想来它是那之前被圆月吸上去时盘旋在了天顶,所以越往高去风势也就越来越大了。八角枫又再次被风沙迷了眼睛,她紧闭双眼,猛然间,她感到自己所乘坐的车子速度慢了下来,停住了。
八角枫睁开眼睛,透过飞舞的沙尘去看,原来是爬满了他们车厢的蘑菇上长出了一根根又细又韧的藤蔓来。这些藤蔓爬出了车厢,攀上了他们所经过的每一个石砌拱门,像是生了根一般牢牢的攀附在了上面,就这样,他们所乘坐的这排车厢被拖住了。
卡夫卡和后面几节车厢里的警员们此时也都睁开了眼,被眼前的境况惊骇住了。他们的惊惧,不仅仅是来自眼下的情景,还由于那些爬满藤蔓的蘑菇里冒出了一个又一个婴孩的小头来。那些婴儿在对他们狞笑,对他们哭泣,脸上的双瞳左右灵活转动,鼻子不时会因脸上的表情而抽紧,嘴里发出的呜呜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无不胆战心惊、魂飞魄散。
这些婴孩的哭声与笑声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八角枫眼见着有好几个警员因为承受不了那声音而跃出车外。她担心地望向卡夫卡,庆幸卡夫卡的神智要比其他人清醒许多,仿佛那些声音在他身上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八角枫望见卡夫卡在对自己喊着什么,但是风声太大,她半点卡夫卡的话都听不到。只见卡夫卡敏捷地从自己车厢中爬出跳进八角枫的车厢里来。
“这下面马上就要断了!”卡夫卡一到八角枫身边便说道。之前他所在的位置挡住了八角枫的视线,八角枫也一直没有注意到卡夫卡身后的那个罗兰乘坐的已经空下来的车厢后的一个警员。只见他正拿着枪胡乱地朝自己周边的那些蘑菇扫射,火星四射,剧烈的风声掩盖了枪声。
卡夫卡一条腿跨出八角枫的车厢外,车厢忽然猛烈颤动起来。八角枫见到那个拿枪扫射的警察在自己跃出车厢外前,扫射光了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火花燃烧了攀附在车厢上的藤蔓,那些藤蔓仿佛有痛觉一般,剧烈地颤动起来。这些藤蔓身上燃烧起来的大火瞬间就蔓延到了车底,那前方拱门上伸出舌头的婴儿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车下充做轨道的舌头随着一声呜咽被它猛缩了回去。于是,之前在长舌之上的车厢便纷纷掉落,好在卡夫卡在前一刻便有了准备。他一脚跨出车外,一手将八角枫紧紧揽入怀中,另一手抓住了攀附在前一个拱门上的藤蔓。他之前仔细观察过,这一条与燃烧的那一条完全没有交接,且是从前面所穿过的一个拱门上延伸来的。
所有车厢从长舌轨道上掉落下来的同时,卡夫卡带着八角枫跳出了车外,被他拉着的藤蔓顺着风势向上荡了一下,又回落下来。八角枫再去看那舌头好像受了伤的那张婴儿的头,惊愕地看见之前藤蔓上燃烧起来的大火竟然也让它缩回去的舌头也烧了起来。燃烧着大火的舌头被那痛苦地狞笑着的婴孩吞入口内,不一会儿的功夫,它整个头都烧起来了。受不了那大火的它狰狞地又是呜咽又是长嚎,连带着整个拱门都摇摇欲坠起来。
卡夫卡仍与八角枫紧紧拽着那根在风中上下摇曳的藤蔓,忽上忽下,如狂风中树干上的叶片一般,随时都有被吹落下去的危险。他们没有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其他让他们可以攀附的台阶。
终于,被火烧着的拱门在轰隆隆的巨响中从天上掉落了,而刚巧八角枫和卡夫卡所依附的藤蔓被大风吹到了它的上面。卡夫卡和八角枫松开了手,落在了横躺下来、正往下急坠的拱门之上。婴儿的头上燃烧着熊熊大火,但是却没有蔓延到整个石砌的拱门上。八角枫和卡夫卡就这么趴在这拱门之上,往下坠落。
坠落的速度忽快忽慢,因为总有垂直向上吹来的狂风把这拱门托举起来,过了一会儿,大风托举力量忽然消失了,拱门又继续向下掉落,就这样,经过好几次向上、又向下,这拱门竟然带着八角枫和卡夫卡安然着陆了。
在下落的过程中,卡夫卡一直用身体护着八角枫,将她揽在身下,生怕她被旋风刮走,又怕有飞舞狂旋的石子打到她。八角枫心里其实倒是另有解脱眼前困境的办法,但是此刻,卡夫卡的脸紧紧贴着她的,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感觉到他的体温,他所有呼吸在她耳边都是那样得清晰。一时间,八角枫竟然心神摇荡起来,虽然命在旦夕,却也不觉得有半分惊惧,反倒升起了一种幸福感来。她顺从地被卡夫卡保护着,泰然地任由身下的拱门带自己着陆在任何地方。
八角枫知道,无论身下的拱门落在何地,自己和卡夫卡都是活不成的了。可是它偏偏给了自己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一股巨大的水花在拱门周边腾起,拱门往水里斜栽了下去,卡夫卡和八角枫滑进水中。拱门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