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搞了程老的孙子,把他们一家逼去美国了,还出了人命官司!曹亚荣也做不下去了,把自己的妙巴黎拱手让人,股权全部转让,成就了这位赤佬。”
“天!”红衣女子睁大眼睛看着远处的朱进,满脸不可思议。她不自觉捏紧了鸡尾酒杯,观察了他几秒又渐渐红了脸颊,低声说:“没有根据的事情不要瞎说,他看起来不像那种人……”之后的表情便玩味了起来。
我独自叹了口气,忍不住走开。朱进就是靠这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危险”气质征服了一位又一位天真的女士。在场可能有几乎半数人议论过朱进,他今天是那样的光辉夺目,硬朗的面部轮廓勾勒出他深邃的目光,月亮映在他的眼里,我能看出来他隐匿的悲伤与孤独。我想除了程祝诺与我们几个兄弟,没有人能走进他高傲的心里,而现在他曾经富足的心又被洗劫掠夺空空如也。于是在这样盛大的春意盎然的夜晚,朱进显得如此孤独。
丁予涵那天的控诉仍旧一遍遍回荡在我的脑海中。我反反复复观察周遭人群,包括远处的朱进,竟然觉得莫名有些滑稽:难道这儿的人不是在卖么?出卖自己的时间,出卖自己的Jing力,出卖自己的皮相与财富以确保自己的社会地位与政经资源永远占优。我看不出这些对民主政治或者大众品味永远悲观的“寡头”们与妙巴黎包厢内的嫖客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何况他们的队伍中即将走出一个叛徒,一个彻头彻尾的草莽之徒。又或者我只是一厢情愿,这位草莽在Jing英圈内风生水起只是一种短暂的幻觉罢了。
宾客们又开始聊起明星八卦与体育新闻,我灌下了太多的鸡尾酒,走去二楼走廊尽头的厕所。一踏上走廊,所有烦扰的音乐噪声系数退去,我耳根子终于落了清净,在厕所内享受片刻的安宁。隔间很大,细微的脚步声都能清晰传来。也不知歇了几分钟,我忽然听到有人猛地推开门,踉跄着跑去洗手台一通呕吐,在里头都能闻到浓烈的酒味。
“咳咳咳咳……”那人打开水龙头后就开始剧烈地咳嗽,声音听着耳熟。我走出去一看。“阿进?!”天,他怎么一会儿功夫就醉成这样?“你没事吧?谁灌的你?”
朱进面色绯红,双眼迷离,皱着眉凝视我。
“朱进!”我拍了拍他的脸,发现烫得惊人。“阿进哥?”
他听到这句称呼后显然震动了一下,抬手捏住我的肩膀对我胡言乱语:“诺诺。”
“我不是诺诺,搞什么?!”我把他推开,然而他酒后力气其他无比,反将我推搡在地并且紧紧抱住了我,不停念叨着:“你回来看我了?”
“朱进!放手!我是平益!”我不停捶打着他的背,犹如挣扎在的岸上活鱼。暴力奏效,他终于放开了手,并显得稍微清醒些。发现我并不是程祝诺之后,习惯了隐忍的他并没有站起身,而是呆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哥。”
我想扶他起来,却看到他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随后一滴滴泪珠溅落在地砖上,滚烫又无助。他终于捂住脸啜泣起来,泪水不断从指缝指缝溢出,呜咽逐渐成了悲鸣。那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见到他躲在厕所失声痛哭,如一只快要溺毙在湖水里的鸟。
程祝诺跑去饭店吃霸王餐,环顾四周,跟小安徽点菜:“一份狮子头,一份扣三丝……唉你们店要倒闭了。”小安徽假笑一记:“老板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老板呢?他有空伐?”“哦,我去喊他。”
不一会儿老板从后厨端了个小糕点出来,朝程祝诺道:“侬爷老头子呢?哪能一个人跑出来?”
“我爸加班去单位开会了。”
“唉,今朝侬叔叔触霉头。”他把糕点一放,讲,“上午店里一个新来的把手切开,血淌淌地,我生意也不用做了。”程祝诺听了心里一吓,别不是朱进吧?“那哪能办?”“哪能办?算我倒霉。只好重新招人了。”
“嗯。”他本想开口问朱进在不在厨房,又觉得不好意思,便低头不响。饭店老板回去帮他做菜,他默默戳着点心。这次他就是过来跟朱进玩的,朱进好像不在,他来吃饭也没意思。天色即暗,一只野猫穿过马路。
程祝诺有点瞌睡,他昨夜一晚上没睡,单单惦记着心中“伟大的革命”。革命的第一步就是要跳出爸爸给他安排的朋友圈子,跳出他上外附中那些非富即贵的同学圈子,他要走到群众中去,比如朱进那类人的圈子。程祝诺觉得只要自己跟朱进成为了朋友,他们就都被赦免了,他们包括他爸,饭店老板,在法国的大妹妹,那些叔叔阿姨……他可以代表他们将傲慢的架子放下,宣布“你”与“我”之间和解了,甚至说是土崩瓦解了。这便是他革命最重要的一环。他突然想起了莎翁的王子复仇记,哈姆雷特为了他父亲向叔叔报复,而他的革命可能更胜一筹,他是为了父亲而向父亲报复,消灭他,拯救他。
“叔叔我吃饱了。”
“唉,走啦?”
“嗯。我爸下次来付钱。”
老板跟程祝诺摆摆手,讲:“回去小心点罢。”
“哦。”程祝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