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萤气得心口发疼,极其不甘心地住了声。
卧室门打开了,聂雪松从房里走出来。
和一周前相比,此刻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冷静,自持。
聂雪松对聂母笑了一下,“妈,我出去跟他们说几句话。”
聂母一言不发,低头抹泪。
元宵节还没过,整个城市仿佛还残留一点年味,
寒风料峭,吹得人心发冷。
聂雪松把羽绒服的拉链拉起来,略微缩着脖子,往远处看去,灯火勾连成一片,到远处只是模糊的点。
在整件事情当中,最震惊的恐怕要数罗锦程了。
此刻,面对聂雪松,他有一种茫然而惶恐的手足无措。
他说不清楚心里是怎样一种感受,好像有人把他心脏揪出来,捶得支离破碎,又给它安回去。
要不是有室友拦着,他可能已经冲去院办,跟张之敬拼命了。
蒋西池问聂雪松:“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打算。”
“欧阳芮他们准备发联合声明声援张之敬。”
“如果事情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恐怕我也会选择去声援张之敬吧。”聂雪松神情平淡,“有谁敢得罪他吗?况且他平时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高风亮节,体恤学生,慧眼识人的好老师。我不觉得意外。”
方萤问:“准备诉诸法律吗?”
聂雪松摇头,“官司打不赢的,当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全程都是懵的。事后才回过神来,没有保留证据……”
“聊天记录呢?有没有比较能够确实指针这一事情的聊天记录?即便不能走法律途径起诉强jian,也要想办法让他身败名裂。”
聂雪松思索了一下,“这个应该有吧,我找找看。”
“全都整理出来吧,除了放在学校论坛和微博上,我们还可以联系媒体记者……”
“其实我真的只是想说出来……说出来我就好了。至于别人怎么说我,至于……”聂雪松顿了一下,脸上也现出几分茫然,“至于……我以后怎么办,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说出来……憋在心里,真的太难受了。”
她十指紧扣,手心向外,伸直手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两年来,第一次觉得这样轻松。”
方萤说道:“学姐,你真的很勇敢。既然已经走出来了这一步,就想办法为自己讨个说法吧——我们都会帮你的。”
聂雪松转头看了一眼,蒋西池和罗锦程都点了点头。
聂雪松轻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只是觉得对不起我爸妈,他们都是传统保守的人,一辈子活得小心翼翼,不愿意惹是生非。这两年我频繁看心理医生,本来就花了不少钱。现在又把事情捅出来,害他们面上无光……是我自己太蠢了,因为敬重张之敬,太过于相信他的人品,以至于对他没有任何防备……”
“你有什么错!”这一句,罗锦程几乎是吼出来的,“难道相信敬重一个人也有错吗?”
聂雪松愣了一下,看着他,却是笑了笑。
确定了下一步的行动,方萤和蒋西池准备告辞。
方萤劝道:“学姐,网上的评论尽量别看,尤其是所谓客观、理性、公正的那种。”
聂雪松点头,“我知道。”
罗锦程没动,“你们先走吧,我和雪松说两句话。”
他看着两道身影消息在夜色深处,转过头来,看向聂雪松。
她被他沉默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笑了笑,退后一步,却是看着地上,“……你想跟我说什么?”
高中有一堂课,老师严肃地和大家讨论了“未来想成为怎样一个人”这个话题。
罗锦程也就严肃地回答:“成为科学家,改变世界。”
全班一片嘘声,有人说,小孩子才这么幼稚,当科学家,怎么可能。
罗锦程反问:“怎么不可能?考A大,进研究院,研究量子物理。”他说得这样笃定,好像世界就是按照这样的轨迹而运行的。
而事实上,他考上了A大,也按部就班地准备读博,进研究院。
聂雪松呢?她也曾那样赤诚,那样相信世界浩瀚而光明。
然而……
“……锦程,张之敬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你不要觉得幻灭。”
罗锦程愣了一下。
这样的时候了,她还担心自己是否会因此对A大失望乃至幻灭?
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堵在了喉咙口,他双手紧捏成拳,却是难以克制。愤怒、痛苦、自责翻涌而起,他向前一步,骤然伸手,把聂雪松抱进怀里。
聂雪松一时怔住。
片刻,听见耳畔传来压抑而痛苦的哽咽。
她手足无措地站立着,许久,缓缓地伸出手,拍了拍他肩膀,“……班长,你怎么先哭了呀。”
初春的夜,夜长风寒。
血是冷的,心却渐渐渐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