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校之前,蒋西池给罗锦程打了个电话,询问聂雪松近况。
罗锦程颇为无奈:“我也不知道。她父母很顽固,说在养病不便探视。心肌炎有什么不便探视的……”
“学长,”蒋西池打断他,“……聂学姐得的不是心肌炎,是抑郁症。”
静了一霎,这个平日里只顾埋头读书实验的学霸才小心翼翼地重复:“抑,抑郁症?”
蒋西池没说话。
罗锦程又问:“……为什么呢?她父母为什么说谎?”
……为什么说谎?
大抵觉得抑郁症这类心理疾病属于Jing神病,当家长的,哪里会愿意承认自己孩子是个“Jing神病”?
蒋西池问:“学长,你平常听说过什么吗?关于张之敬教授的?”
罗锦程茫然,“……听说什么?”
这事,问罗锦程也是白问。蒋西池顿时一种无从下手的无力感。
罗锦程显然也意识到了,颓然道:“……我平常对雪松关心太少了。”
这件事,说白了与蒋西池关系不大,且他能插手的有限。
他只能保持密切关注,如果聂雪松有需要,随时施以援手。
·
又是一年新年,荞花巷热闹如常。
方萤和蒋西池照常回去过年。
除夕之前,蒋西池听阮学文说起一件事:蒋家平前一阵出了个小车祸,受了点伤。
“……你外婆不让我告诉你,我觉得还是跟你说一说比较好。怎么着,也得过去探视探视,终归是父子不是仇人,是吧?”
蒋西池没吭声。
“去看看吧。说实话,你爸也没亏待过谁。你妈妈还在的时候,他也是护着宠着,连碗都舍不得让她洗。他是个趋利避害的商人,但也没干过什么损人利己的事。”
阮学文也不硬劝,说完这话,拍一拍蒋西池肩膀就进屋了。
外面风冷,蒋西池在廊下的栏杆上坐了很久,却没什么知觉。
直到门口传来一声“阿池”,方萤从屋内蹿了出来。
“你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不冷?”
蒋西池“嗯”了一声。
方萤到他身旁坐下,晃一晃脚,“想去就去呗。”
蒋西池立即转头朝她看去。
方萤却是盯着自己脚尖,“……前年暑假,那席话我不该说。我看你不高兴,所以没忍住逞一时口舌之快,其实我没什么资格和立场说你爸,他对你有所亏欠,可我读高中的住的房子,还是他租的,他没对不起我。”
蒋西池沉默着。
“……你爸比我爸好多了,起码你跟他都翻脸成这样了,他大学还没断你的生活费呢。”
“我一分也没用。”
方萤笑了笑,“……我不是劝你跟他修复关系。只是……照你的性格,不去探病的话,你肯定会自责的。”
蒋西池挑了挑眉,“我什么性格?”
方萤笑看着他:“一脸生人勿近,实际上比谁都温柔的性格呀。”
隔天,蒋西池和方萤一块儿去探望蒋家平。
蒋家平确实没受什么大伤,只让玻璃扎破了手和脸颊,左手缠着绷带。把两人迎进门之后,就拿右手单手去给蒋西池泡茶。
徐婉春要过去帮忙,蒋家平说:“我来就行——你烧两个菜吧。”
徐婉春看一眼蒋西池,笑一笑,“西池,有什么想吃的吗?”
蒋西池几分局促,“我们就过来坐一坐,不吃中饭……”
蒋家平打断他:“怎么能不吃中饭——西池喜欢吃鸡rou,你做个可乐鸡翅吧。”
徐婉春应一声,进厨房去了。
蒋家平把两杯茶搁在茶几上,往侧旁沙发上一坐,瞅一眼蒋西池,“大学还习惯吧?”
“还好。”
几句寒暄过后,就相对无言了。
自高三暑假那次争吵之后,蒋西池真是说到做到,再无往来。
蒋家平数次想拉下脸去主动联系这个小兔崽子,又一口气憋在心里。一来二去,到最后更是开不了口。
也不至于真断了他的经济来源,学费和生活费都是照常往卡里打的。
蒋西池也绝,打过来的钱,又原封不动地给他打了回去。
蒋家平脾气就上来了,再打;蒋西池再转。
两人来来回回这么几次之后,蒋西池先消停了。
蒋家平自以为得胜,心里乐得不行,借机给蒋西池去了条短信宣扬战果,结果蒋西池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给他。
后来又发几次,蒋西池还是不回,他才真的渐渐感觉到这孩子的决心了。
毕竟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再扯过去的事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当下,父子两人也是相顾无言。
蒋家平偷偷瞟了一眼蒋西池。
心里陡然生出一个念头:他跟这孩子,真的是彻彻底底地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