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虚实连注,直若一道惊电。
鹿临川惊骇欲避,可他又岂是寇边城的敌手,虚实两招都挡驾不住,瞬间就被擒住了咽喉要害。
“好一个‘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的酸儒生!”寇边城手背筋脉迸出,指间劲力激发,直捏得鹿临川面色赤紫,喉骨咔咔欲裂。
他冷冷道:“你既想搏个‘文死谏’的忠名,我这就成全了你。”
“师父!”
眼见寇边城目中杀意毕现而鹿临川即将断气,一旁的单小虎也是既惊又骇,一下扑倒于师父脚边,连连求道:“师父,放了他吧……徒弟从未求过你,就求你这一次——”
寇边城一字不答也一字不听,一脚飞踹于单小虎的胸口——单小虎只觉被巨涛拍中心口也似,胸骨瞬间折断几根,喷出一大口鲜血之后,竟自晕了过去。
“大……大哥……你……你要杀我?!”鹿临川手脚冰冷,气喘不畅,艰难挤出一声便自闭目待死,一张脸是如茫茫雪后天地俱寂的绝望,只剩两行清泪止不住地滑下。
寇边城冷清清看着他,看着那泪水扑簌扑簌,一滴一滴打shi了自己的手背。
方才鹿临川字字泣血地追述过往,实则他也记得,记得居于鹿府的那些日子,自己每每被旧伤折磨得睡不着,那一点点大的粉团子总是跌跌撞撞跑出门,又跌跌撞撞抱着药罐子跑回来,非抢在婢子前喂自己喝药……
月盈亏,花开谢,十载不是同胞胜似同胞的手足之情,怎么会不记得?
这一夜先失挚爱,再失至亲,明明似过了百年千年,可帐外犹然乌黑一片。
这一夜实是太过漫长。
“你走吧……”寇边城慢慢松开指关,转身背对鹿临川,将一双含泪的眼睛藏在Yin影之中,“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是王是寇,是功是过,自有千秋青史论断……”
营中军士复又循声而来,鹿临川一见四渎八盟里的几张熟悉面孔,宛若溺水之人见得救命稻草一般,立时扑上前去拉扯住其中一人的胳膊:“当初起事不正为了‘清君侧、诛魏阉’,恢复我大明朝堂清明?而今魏阉已倒,皇上又年少英明,为何诸位大哥却变了心思呢?”
见这人垂头不答,便又转向问向另一人,一个挨着一个,嘶声力竭地质问。
直到有人终不忍见他这般疯癫失态,回了他一句实话:
“这天下凭什么定得姓朱呢?把那大明皇帝拉下龙椅,我等便是开国功臣,封疆大帅,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
鹿临川纵是再痴再愚也听明白了,曾经抛头洒血的好汉,曾经同生共死的弟兄,大名大利当前,谁也守不了最初那点热血与豪情。
也直到这一刻,他终是信了大厦将倾。
不可怜自己,倒蓦地有几分可怜太和殿里的崇祯皇帝,可怜他日夜勤政不倦,却注定了独木难支,天意难为。
鹿临川返身走出将军大帐,却是走一步跌一步,跌一步又爬起来,他神态悲凉,头发散乱,全无半点昔日世家公子的风雅漂亮,嘴里不住喃喃自语:“大明……大明要亡了……”
他突地赤足狂奔起来,疯了一般失声呼号:“大明要亡啦!大明要——”
自暗处突然杀出一个士卒,拔出一面插在大营内的战旗,一把扯下杆头那面黑底白字的旗子,便朝鹿临川掷过去。
这士卒膂力惊人,加之杆头又十分尖利,一掷之下,旗杆便自鹿临川的颈后穿过。
一切都快得猝不及防,寇边城终是失态喊出一声:“临川!”
鹿临川咽喉尽碎却也不倒,竟还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朝自家大哥伸出一只手。
凭空抓了一把,似笑非笑地动了动唇:“大……大哥……”
大量鲜血喷出口中,便这么仰面躺倒下去。
寇边城目色深沉,直直望着那个突施狠手的士卒,却见对方不仅毫无一分慌张之色,竟还主动走来自己身前。
来人面孔刚毅,身形孔武,虽是小卒装束,神容却颇具大将之风,他跪下抱拳道:“将军,溺于情者易短于智,成大事者切忌妇人之仁,鹿探花必除不可。若将军要责罚属下,要杀要剐,属下绝无怨尤!”
“不……你做得很好,是我一时动情心软,险些铸成大错……”寇边城朝鹿临川的尸首投去一眼,又阖起双目,似是真真倦得极了,良久才问那士卒道:“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李自成。”
“原来你就是李自成。”久闻其人其名,寇边城微微露了一笑,面上倦色也减了几分。俯身将对方扶起,道:“淮水门正缺一位门主,就由你替了吧。”
区区一个小卒一下竟成了万人的领袖,李自成得了封赏竟还不肯退下,颇有些得寸进尺地问道:“将军,那叶千琅呢?”
“纵然皇上肯让魏忠贤全身而退,满朝文武也必生事端,待天明我便入宫奏请皇上,我将亲自追捕魏叶二人,将他们的人头送还京师。”
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