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嗦了一下:“大人,冷……”韩水不耐烦地回头,却看见,他的爷,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赤/裸裸地,晒着门前银月光。
这爷,再养下去,怕是要化为Jing,喝人血了。韩水怔愣半天:“你做什么,赶紧给我穿好衣服,人要是看见……”齐林戏谑一笑:“除夕守岁,大人是要去宫里过,还是留府上过?”
韩水心口发烫,回:“当然是去宫里,朝中三品及以上……你做什么,别动手动脚……”
齐林先吻他一口,然后稀里哗啦地解下他尚且还沾着土的衣衫,再把他受冻的身子抱到床上,如饥似渴地品尝。
韩水叹息一声,顺从了。这段日子,他的爷一直这么热情周到,又甜柔又粘腻,简直有些反常。
齐林:“青颜,北台那片梅林,今年开得正好,你我二人,除夕夜里去一遭如何?”
不仅反常,而且魔怔。
韩水挣起身:“元旦,卯时开春大朝,巳时鸣鸾诗会,北台城?距临安足足要半个时辰,你自己算算。”齐林:“来得及,这回我骑马带你,丢不了的,放心。”
除夕夜,皇宫夜阑处,火树银花,凤箫声动,星如雨。临安城,傩舞满街巷,龙灯逛市坊,一脉喜庆,冲得皎月失色。
韩大人告病,请了休沐。
出发前,齐林笑盈盈伸出了手:“青颜,上来罢。”玄色貂绒,墨蓝锦服,胯佩赤霄宝剑,眸里映灯辉。
韩水笑了笑,踱步而来。白狐裘,归魂簪,腰间一块碧绿的腓腓玉佩,流苏而挂。
阿瑞牵来追风,不禁有些惶然。一来,他从未见过齐将军不穿布衣的模样,二来,他讶异韩大人竟也能亲自驭马。
韩水抚上马鞍,纵身一跃:“我自己能骑,不用你带。”齐林馋了:“青颜今晚真好看……”
韩水:“叫我名姓。”齐林刚扬起马鞭,怔了下:“啊?”韩水:“青颜是个花名。”齐林哭笑不得,念了一遍:“韩水?”
宁国街方圆几里,住的都是富贵人家,齐林念完这一遍,觉得甚有意思,于是一路扬鞭而驰,冲过茫茫闹春人群:“韩水在此!尔等速速开道!”
韩水咬咬牙,板着张脸跟在后面,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骂:“齐林,你混账!”
二人赶到梅林,声音都哑了。
远处烟火,绚烂无声,月下梅林,迢迢如水。齐林去拴了马,陪韩水坐在树下。
花瓣安静飘落,随同回忆,落土归根。手上伤痕突然有些疼,仿佛明月水台,那柄剑割过虎口,刻下一道腥红。
那时,韩水从未想过,他能像今日这样,和剑的主人肩并肩坐在一处,心里不仅装情愫,还装沉甸甸的江山。
“齐林,东宫既立,我这个做父亲的,也算是仁至义尽。”韩水一笑,“待安顿好底下的人,我就随你回封地,过日子。”
这话,虽和当时承诺的不太一样,但想来,将军该等了好几年。韩水又挑逗道:“韩某这名声,自问是有些糟糕,届时若住在你们旁边,还望不要介意。”
齐林星眸一弯:“好。”随后就起了身,背对着他,吹起口哨,一颗一颗地往远处扔石子。
“不是,你怎么个意思?”韩水愣了片刻,“或者,你想复齐家基业,这也不难,我……”
齐林打断了他:“平定九界后,朝廷还要留兵镇守,这个人,皇上会用萧达。”韩水糊涂了:“你在说什么?”齐林:“你听我说完。待萧达远调,你留个替身在皇城,然后立刻随我去南边封地,其余的事,就别管。”
片刻后,韩水没忍住,笑了:“原来将军在担心韩某。”齐林转过身,一脸嫌弃:“你把自己作践至此,这天下,也就只有我担心你。”
韩水拍了拍身边的空草地:“能善始,就能善终,韩某人有的是手段,不怕。”齐林动都未动:“既然不怕,为何要借九界来试探我,还在廿五前夕问我要兵?”
果然,一失足成千古恨。
韩水微微笑,坐成一尊倔佛。
齐林把脚下石头一颗一颗丢完,还是等不到回答,终于长叹一口气:“你当然不会怕了。”
“跳过锦江,挡过飞箭,媚了天,灭了地,不择手段要做人上人,宁死也不服输,你说你如今,权倾朝野,半个太上皇,还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你不怕,齐某会怕。怕你累了,怕你病了,怕你夜里噩梦连连,怕你为天下千夫所指,怕这日子久了,再往下,阅天营护不住你。”
未曾想,梅树下这番话,全无尊严,楚楚求怜,成了齐将军毕生不堪回首的记忆。
韩水一笑,抱起膝盖,悠然倚梅树:“这哪儿是害怕?分明是心慕,是情念,是喜欢。你齐将军,口口声声说我误国,可就是喜欢我,喜欢了这么些年。”
齐林:“妖孽。”
空中烟火,盛放而远逝,一亮一暗,一昏一晓。Yin阳交际之间,不谈江山事。韩水望着齐林,双臂绕过头顶,把归魂簪摘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