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班人马,按制,日夜巡护。韩水虽不悦苏木,却更不愿搅入这一桩山河旧怨之中。玉匣烫手,当夜,韩水便把它转交给了另一个关心此事的人。
中书省,楚容当值,方瞧见那支华盛,霎时气血不畅,惊得脸色发白。“你是何居心?”楚容紧紧捏着那支首饰,手指快勒出血痕,“陛下如此信任于你,你……”
韩水打住,赔笑道:“我说楚大人,现如今你们怎么一个个跟防贼似的防着韩某?实不相瞒,韩某手中还有要紧事务,这支首饰,不过是受友人之托罢了。”
三两句交道间,楚容已缓下心气,淡淡道:“既如此,此事你休要再插手。”
“这就是了。”韩水一笑,“楚大人上折子,陛下素来不阅就批,韩某岂敢插手。”
夜里回府,月色皎洁,门匾“安名居”三个大字格外锃亮。韩大人只觉浑身硌得难受,进门时差点绊了一跤。
府中灯火通明,莺歌笑语,后园时有笙箫。韩水伫立中堂,从袖口中取出一封斑黄家书,反复摩挲。官道消息严,他让苏木走了江湖道,方才取成此书信。
“阿瑞,夕雾公子睡了没有?”韩水轻声问道。阿瑞笑了笑:“许是没呢,大人要逛后园子?”这语气,有点儿隐喻味道,让韩水哭笑不得。
小桥星灯,芳泽秘境,夕雾匆匆披了件樱草纱,发仍披散。韩水招了招手:“你过来。”木桥下,夕雾接过书信,满脸惶然。
韩水道:“这是昕阳公主寄给齐林的家书,你拿去给他。”夕雾一怔:“大人为何不亲手给齐将军?”韩水淡淡一笑:“去罢,他若是想要回信,你再拿给我。”
百忙之余,韩大人想让齐将军开心,可私底里,又酸着齐将军开心的模样。齐将军一匹野马,被他如此困在笼中,嘴上说得再甜,心里定然是苦楚的。
半两樱花脯,找得满城风雨,别人送的都重了样,而将军那儿,一丁一点都没有送来。
韩水又叫来阿瑞,打听道:“齐林这段日子,到底有没有踏进过临安的蜜饯铺子?”阿瑞支支吾吾:“将军他,早出晚归,一定是找得很辛苦。”韩水叹了口气,不忍细问。
夜半,舒爽秋风透过轩窗,拂过青纱帐。韩水翻来覆去,怎么也眠不了。丝绸被子,冰凉滑溜,似一朵飘浮的云,润得他浑身惬意。
惬意得有一丝酥痒。
自从上回齐林蹭着他的身子,韩水再也不想借郎画愿了。毕竟,那是完全不同的气息和温度。
不自已,想那蜻蜓点水的轻吻,想那结实Jing健的身段。韩水满面绯红,身下也起反应,更难受了。
他在塌上翻滚,缠绵,蠕动,拉扯,弄得自己浑身是汗,瀑发凌乱。直到秋风再起时,丝被轻扬,狼藉的榻边,落下一支被晶ye彻底润shi的碧绿玉势。
韩大人愈发觉着自己是一只禽兽。
他很是羡慕那帮高风亮节的铁杆书生,至少,人家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股,脚下踏的是人间正道。
阳月中旬,礼部、中书、太常三司合定,廿二于紫真殿预收群臣之诗词、曲赋、策论,统一裱褙、过审、甄选,呈御前批红。
一时间,金菊映祥瑞,家家院子墨飘香。成百上千的文簿、竹简、奏折,一车又一车,挤满长乐街,挤得南宫门前连过马都难。
元旦诗会由翰林院主持不假,而这先前的筹备,乃是国事,三省六部全在其列。一始,都是力气活,中书令楚容四处奔波,安排人来协助搬运归档。
不想,给事中泽漆,背着双手,悠然自得地问了一句:“不必忙着归档,好歹也是要过影部的。”
楚容汗涔涔的,腰疼,听完就上了火:“今年与以往不同,是普天同贺,你自己出宫门看看,要上书的都排到哪儿了?!”泽漆:“那也得和韩大人交代清楚咯。”
十年来,楚容从不涉萧国舅与韩大人之间的党争,安安稳稳拟文令、收奏折、发圣旨,未曾多言半句。这回,涉国之大体,孰不可忍,楚大人捋一捋身上鹤袍,亲自敲了一回影部的堂前鼓。
影部不成文的规矩是——凡提着礼来的,阁楼雅座茶水伺候,凡见面就敲鼓的,冷冰冰公堂招待。
韩大人架起腿,拈起一块樱花脯,笑道:“又是何事冒犯了?”楚容:“几十号人,才把宫门前的文山搬到中书省,何必又折回影部监阅?”
韩水:“楚大人缺人?早说不就成了,影部多少兄弟成天无所事事,韩某这就让他们去帮忙。”语罢,贱兮兮地摆出一副招呼姿态。
楚容咬咬牙:“都是些贺喜之词,能查出什么屎尿?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你这是存心折腾。”韩水一乐:“行,大人如此说,影部委屈些便是。”
楚容:“怎么说。”韩水笑道:“不必搬过来查了。直接让兄弟们住到你中书省,陪着一起查。”楚容无可奈何,冷笑一声,甩袖便走。
是夜,中书省灯火长明,纸页翻动、竹卷收展之声,不绝于耳。几百张桌案,齐整排开,几百号玄服影卫,端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