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容不得贤。”
月夜,出宫,长乐街不宵禁,幕天席地斗豪奢,歌ji捧红牙。韩水坐车,齐林骑马。
路过街边一处评弹,齐林兴起,执剑撩起了韩水的车帘:“这家酒香人美,你我风流一回可好?”韩水探出脑袋来,望了望繁华夜市,咽下一口水。
正在犹豫,车内飞进来一包糯米鸡。齐林提着剑,戏笑道:“堂堂总旗,街边吃食,成何体统。”
韩水剥着粽叶,揶揄道:“皇上不打仗,齐兄拿不着军饷收买地方人心,本官高兴得很,谈何体统。”
闻言,齐林笑了笑,信手招呼酒肆小二,要了个凭窗座位,请韩水一叙。堂中,歌姬莺嗓千转,唱着《将军赋》。
齐林续上方才的话:“若高兴得很,何苦跪那儿无病呻yin。”韩水苦笑:“还不是拜你所赐。”
齐林咥了一口酒,笑道:“她想置我于众矢之的,我便替她收天下民心,谁让这寻常百姓,就喜欢铮铮铁骨。”韩水根本接不上话。
不一时,曲停,红纱歌姬前来陪坐,也不语二人身份,只斟酒邀赏。齐林捏起玉女的下巴:“唱得好,再给这位爷弹一曲。”
酒肆茶坊本就是人多眼杂之地,被齐林这么一瞎搞,韩水更无心说话。琵琶之音,别有一番慵懒闲散,齐林架起腿,品菜下酒:“韩弟放心,此女名海棠,不是外人。临安城俗曲《红烛女》,便是她先唱起来的。”
韩水看了一眼那位玉面歌姬,心中波澜起伏:“齐林,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齐氏十年家仇,银州数万冤魂,韩水再不会天真地认为,齐林秋猎射虎,只是因为一身傲骨难自弃。
齐林笑了笑:“你从我,我就告诉你。”韩水拢了拢身上的虎绒,眸中冰寒:“方才在宫里,皇上已经起了杀心,你我若是意见统一,必死无疑。”
二人身周,只有一位弹着琵琶的歌姬。歌姬海棠见得多,倒不惊不虑,青葱玉指扫弦而过,轻拢慢捻,抹复挑。
齐林假意哆嗦了一下:“韩弟,你吓着我了。”韩水:“要是再不收手,今后你我连兄弟都做不成。”齐林:“嚯,你又吓我……”
“赶我走的那一日,你对我说了什么?那是人间正道。”韩水叹了口气,眸间微shi,“图一时痛快,掀了皇宫三重殿,则云梦数年的励Jing图治将毁于一旦,你可明白?”
歌姬海棠不应场合地一笑,飞扫弦音,银瓶乍破。齐林只喝酒,脸上没有一丝情感:“韩弟,你要是不想日后被林昀和萧煜往死里整,只能和我一道。”韩水被这话割得生疼,倒回了无用之情泪。
死生由天,成败在人。韩水食斋休沐,于古银琴前奏了三天三夜《溯水行》,而后,翻牌布局。
久在临安,能处事故却不愿赴难者,广设宴局,借酒纵怨,责兵部滥用职权,贪墨民财。西境旧部,能虑事而不可交底者,暗中联络萧家,以难容霸道之由,告知反目之心,相约制衡。
灵光坛主半夏,自诩红线,与阅天营打得一片火热,韩水召其至影阁,赠之以银尘宝剑,凝眉道:“坊间讹传齐将军滥权贪财,定是萧煜所为。”
半夏受剑,请大人吩咐。韩水道:“风声渐紧,无论齐将军打算如何应对,需你及时转报影部。”半夏肃然:“属下绝不辜负使命。”
月后,入冬。韩水亲自去鸣鸾山折下几只雪梅,寻了个良辰吉日,往刑部尚书府邸而去。他既累又乏,只想要个安静之人作陪。却不料,冬青的家,别有洞天。
几十口人,热热闹闹,一一照面,让韩水颇有些尴尬。这些年他心里在意的无非一个齐林,却不知自己这忠心耿耿的老属下竟有十余个兄弟姐妹,且已四世同堂。
庭院里,迎面而来的少妇兜着花布,怀抱一个可爱的孩子。冬青道:“这是拙荆。”韩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冬青解释:“我虽离了影部,但毕竟影卫出身,不宜张罗婚典,所以从老家领了个女子过来,传宗接代,算是尽孝。”
满院温馨,叫韩水如何说得出口。进屋,看茶,顾左右而言他,扯两句便要走。冬青眉间一皱,摁住杯盏,问道:“大人是为了北境所见而来?”韩水勉强地笑了笑。
府中,密室,烛光数盏,韩水把来龙去脉仔细捋了一遍,始终不敢提那两个字。冬青的脸色一路渐沉,终于把话说透:“大人,齐林这是谋反。”
韩水颤了一下,辩护道:“不,他只是想让皇上还当年公道,并非要乱天下。”听完这句,冬青什么都没说,一拳打在石壁上,手上登时鲜血淋漓,吓得韩水一醒:“怎了。”
背对其人,冬青冷冷问道:“若不是秋猎事发,大人还要替齐林隐瞒多久?”韩水咬牙闭口。冬青:“即使他待你如此,你还是不肯给我一丝机会,对不对?”韩水默默挑拨灯芯,不语。
良久,房中渐静,血滴之声清晰可闻。韩水漠然道:“三个月内,我要知道阅天营到底在四境培植了多少党羽,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冬青:“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