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难兄难弟之感。云冰拿着宁花团扇,走到羊皮地图边,开始诉苦:“尨山八百里,西邕王要了,余坊五百里,萧国舅要了,顺昌三百里,南靖王要了……”
林昀笑了:“这加起来,朝廷还得倒贴几百里地。”楚容道:“如此,明年轻税减役之新政,寸步难行。”韩水瞥了一眼:“陛下大概说个数,臣等从中斡旋。”
这几个人,平日里斗天斗地,可一旦到了皇上面前,说起话来句句舒心,绝不刺耳。云冰思虑再三:“都是朝廷子民的土地,朕一亩也不想给。”
众臣不语。良久,林昀摇了摇羽扇:“有一计,臣不知当讲……”云冰:“快讲。”林昀:“平南候齐林新晋,尚未领取封地,只把尨山三百里划给他,其余一概不谈。”楚容接道:“此话在理,九界本就是齐将军打下的,他领封地,无人敢言半句不是。”
云冰柳眉一扬:“你们这是要把人家放火上烤?”林昀笑答:“齐将军何等英雄人物,千锤百炼尚不怕,烤一烤也没什么。”
韩水看了林昀一眼。
云冰:“这事就这么办。”楚容:“臣回去就拟折子。”云冰点点头,将手中宁花团扇递到韩水面前,转了一转:“韩卿,这几根水草,朕亲手所绣,赠你。”
韩水接下,没行谢礼,直言道:“陛下,尚书省有萧国舅,地方上有南靖王,不给他们封地,臣担心新政难行。”
云冰闭眼一想:“这个新政,应该是户部领头罢?”林昀:“回陛下,是臣主制。”云冰:“那还有什么难行的,户部有困难,找影部帮忙就是。”韩水一怔。林昀甩袖而跪,目含热泪道:“谢陛下。”
臣子告退后,女帝突然觉着有些冷,要撤下殿内的几十只胧冰盒。金年擦了擦汗,说这物什浪费可惜,不如搬去给兴文院里的几位公子震一震暑气。女帝准之。
天凊六年,巧月,新政落下雨点,九界割地有了一个新的域名——建南道。尚书省左丞萧煜总责,户部尚书林昀主制,领六部,重建地方。
这个格局,就很有意思,为世人津津乐道。从前,萧国舅把持朝政,韩总旗监察朝政,两边针尖对麦芒,整整六年。
如今,萧国舅高高挂起,总怀疑韩水串通林昀,要谋他的尚书左丞之位,而韩总旗被逼无奈,总怀疑萧煜伙同林昀,要置他于进退两难之境。
最潇洒的还是林尚书,手拿新政实权,全盘皆活。做了什么好事,分萧煜一点美名,做了什么脏事,喊韩水一同料理。
韩水心里不舒服,却顶不住女帝那一句,有事找影部帮忙。而林昀找他帮的第一个忙,便是替户部得罪南靖王爷。
影部一连串踢了好几个南靖王府举荐的州官,把老王爷气得卧病在床。影阁里,韩水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埋怨道:“真要是病死才好。”景兰也顺手拈了一个葡萄:“大人这是要做了他?”田老旗摇了摇头。
南靖王并非真病,只是在等影部给一个得体解释。这日,韩水的车架才刚到王府,王爷便生龙活虎地坐于堂上,候着了。
堂中摆一块丝茹玉,莹亮之至,韩水瞥了眼,心如明镜。老王爷翻出陈年旧账,声泪俱下:“五年前,陛下欲解诸侯兵权,本王二话不说,誓死相拥,现如今,南边添地千里,本王一亩没有多要,安守本分……”
絮叨了好一阵,老王爷抓起那块美玉,目含怨气:“本王举荐之人,虽算不得麒麟之才,但也无甚过错……”三省六部无人敢拦,唯独影部,一拦拦了一串。
韩水赔着笑,一直装糊涂,直到老王爷屏退旁人,亲手把美玉退还给他:“前些日子,犬子奉大人之意,去教训了那雨花阁的小管司,就算是本王与大人最后一点交情。”韩水又伸手送玉,老王爷冷笑一声:“说到底,你不过是皇上养的一条狗。”
这条狗夹尾巴逃走,却在长乐街茶铺里撞见林尚书。林昀接待着几位故友,本没留意周遭,倒是客卿常明眼毒,喊了一声韩大人。
林昀殷勤地用羽扇拍去板凳灰,满面春风:“大人,喝杯酸梅汤。”韩水坐下后,淡淡饮一口:“林大人,今日这汤,韩某来日必当加倍奉还。”林昀道:“瞧大人这火气,那日找泽霏麻烦的可不是林某。”韩水了然一笑。
泽霏被小王爷打断双腿后,雨花阁虽再不敢背着韩水法外行事,却也再不是他逢年过节的栖身之地。大家都喊他一声“韩大人”,毕恭毕敬,胆战心惊。
眼看再有几日便是中秋佳节,韩水把过去所有的公文全堆在案头上,但凡有人问怎么过节,他便指一指面前那座小山,苦笑道:“公事缠身,公事缠身。”
半夏是常客,火热热的天儿,前脚刚踏进Yin凉的影阁,迎面就被田老旗撞了出去。半夏道:“灵光坛有军报,兵部早领了,大人这儿却不见动静,我……”
田胥使了个眼色:“放你进去可以,记住,一不准问怎么过中秋,二不准提齐将军。”半夏一呆:“怎么就?”田胥闷闷道:“你还问我?去一遭北境,也不知到底中了什么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