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之夜度如斯,前方是七八日归程。一行人深入异域,毕竟多有顾虑,为求轻便,往往是风餐露宿。夜里寂静时,听得狼嚎此起彼伏,摄人心魄。
韩水枕着身后半卧而眠的追风,用身上的衣袍把自己裹得很紧。不远处火堆旁,齐林和晋瑜、蓝华几人划草为图,排布胸中丘壑,时时传出爽朗的笑声,打破Yin森夜幕。
几天前,借取暖之名,韩水偷偷地瞥了一眼火光照耀之下的五国江山图。齐林置之一笑,落落大方地问道:“韩大人,东海亞州另设一道军府,你看妥不妥?”之后,韩水再也没敢胡乱走动。
自重逢的那顿夜宴开始,这人借他的手,解除西境诸侯兵权,重建地方军制,而后又承蒙他的关照,以督兵之名在四境种花种草。待南征凯旋,功成名就,这人笑yinyin地把他绑来,要他看这锦绣江山,要他陪他一道,为祸朝纲。
奇耻大辱……
回过神时,一道Yin影遮住火光,立在了面前。韩水自觉腾挪出半个身位:“你们谈完了?”齐林把栗色长袍解开,覆在韩水身上,然后毫不客气坐在他旁边。
追风打起了呼噜,可人总归还得取暖,没有别的办法。齐林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个绣花红香囊,递去道:“闻闻,香的。”淡淡的香味飘来,有白芷、菖蒲、藿香……
韩水撇过脸道:“大男人带这种东西,你丢不丢脸。”齐林道:“这是瑶妹星灯节所赠,可惜那时还不知她是公主。”韩水手一颤,丢了香囊。
齐林自然地捡起来,笑道:“我会娶她,换三百里封地,再找个时机,逼云冰退位,立云翎,你我摄政。”
平静得好似在说,今夜月明天色朗。
韩水旋开水袋,往喉咙里灌下几口,抹了抹嘴角:“将军好志向,韩某自愧不如。”齐林道:“我在等你决定,青颜。”韩水一笑:“将军戏言了,我只想活着从北疆回去,不想过问你们的国恨家仇。”
不是戏言,而是言重。齐林狰然而起,一把揪过韩水胸前衣襟:“你到底明不明白,那个女人迟早会弃了你,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你被逼下万丈深渊!”
这番动静惊走了追风,韩水只觉身后一空,跌落在青草中,整个人都被齐林死死压着。那张英俊面容,月色下更显刚毅,韩水心一跳,不动声色地抬起腰腹,蹭了身上那人一下。后果是,齐林剥皮抽筋似的,把所有碍事的衣服都扯下,脱得他一干二净。
“将军这是要提枪上马了?”韩水自知这话邪魅,偏偏毫不脸红,几个月来,他的灵与rou一直泾渭分明。
齐林伸出手熟稔地往他背后探去:“转过身趴好。”韩水:“我想在上。”齐林一声谑笑:“你这个yIn货。”
后半个夜,原野草丛间隐隐密密地传出男子的喘息之声。大地为床,月色为幔,韩水双臂撑地,手指紧紧抠进泥土里,呻/yin,泣诉,任凭齐林在身后尽情驰骋,任凭汗水顺发梢滴落,化百草之灵。
狼嚎如泣的原野尽头,十几道黑影策马执鞭,伫立在月色之下,观望着茫茫几十万阅天大营。营中主帐灯火通明,“齐”字大旗随风飞扬。
“帅旗虽在,但营中布防外严内松,是进军出击的姿态,齐林必还没有回营。”为首那人,面庞刚毅,古铜皮肤,手执啸天剑,一双鹰眼锐利有神。
苏木和半夏一致认为,冬青大哥去了刑部之后,越来越威武了。冬青回过头:“你们在做什么?”苏木道:“所言在理,我们且去会一会齐将军。”冬青脸一沉:“我方才说,齐林尚未回营。”
夜深,半夏伸了个懒腰,困意十足:“我怎么觉得,陛下说大人在北境,纯粹就是瞎猜的。你看,她让我们来,连一道圣旨都没有,就是个口谕。”冬青和苏木异口同声:“休得胡言。”
是真是假,只有进了虎xue才能探明。一来,不能把话说得太透亮,否则冤枉了忠臣,皇帝的面子挂不住;二来,又不能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否则要是得不到像样的回话,他们就是废物一帮。
冬青咬咬牙,掏出先前任命尚书的那道圣旨,月光下念了一遍。卷轴还是松木卷轴,丝绸还是东都丝绸,就是字不一样。
苏木醒了醒神:“冬青,你这是矫诏!”冬青:“不到万不得已,用不上。”
这干人顶风而行,报上姓名,叫开了营门。守营副将瞪圆了眼。一个刑部尚书,一个灵光坛主,一个影部大旗,齐刷刷就堵在面前。
冬青亮出金令,众将立时行叩礼,见钦差如见圣颜。冬青:“此番劳军,必要亲见齐将军,方能全圣上美意。”副将:“齐将军远征草原,明日方回。”冬青:“不碍事,我就在营中等着。”
副将连夜派斥候往草原递信,人赶到时,马已累死。晋瑜接信而不敢声张,隔着老远丢了一块土石,正中齐林。齐林揉揉眼,正要破口大骂,却见几个兄弟手舞足蹈,比着军中暗号。
红阳初升,身侧之人窝在绒裘之下,一丝/不挂,还在熟睡。齐林轻轻唤了一声青颜,不见应答,遂溜起来穿衣漱口,往集合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