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安秀之后,对北边的战事就不太上心了。此时夏侯昭问起,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面颊都涨得通红。室内忽而响起了一声轻笑,他也不敢去看到底是谁发出来的。
“看来将军是不知了!”夏侯昭冷哼了一声,道,“身为北军守将,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临阵脱逃,乃是重罪。”
段平的余光看到夏侯昭站了起来,知道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会被她治以重罪。方才李罡不过是拔剑,就被她扣了宝剑。落到自己身上,还不一定会被处以什么刑罚。吃苦事小,就怕自己再也没机会见到安秀了。
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声道:“末将,末将此来帝京,并非为了北狄战事,乃是为了一件私事。”
“九边未靖,几十万百姓的性命悬于一线。孤不知天下竟有比此更重要的事情?”夏侯昭走到段平面前,道,“段小将军,你这样的作为,可对得起为了信州殉国的安毅安将军?当着他遗孤的面,你怎么好意思大言不惭地说,自己是为了私事,抛下父亲与袍泽,千里迢迢回京?”
段平哑口无言,两股战战几欲仆倒在地。他以为下一刻,夏侯昭便会令外面的将士将他拖出去,大刑伺候了。
而安秀则低了头,她既不忍见段平这样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担心夏侯昭真的会将段平下狱。只要问他一个“延误军机”的罪名,削籍流放都是幸运,重者可判为斩立决。
更重要的是,在她的内心,也被夏侯昭的话触动了:当此危急之秋,哪有讨论儿女私情的余地?段平这样孤身回京,于国家是不忠,于段林是不孝。
夏侯昭侧身看到安秀的神色,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心中安定了一些,朝段平道:“你当庆幸,自己是孤的将士。那么你便来说说,你这比北狄人还重要的‘私事’,是什么?”
这毕竟是段平一路南来的最大心愿,即便此刻他心中已经十分胆寒,仍然鼓起勇气磕磕巴巴将自己愿意继续遵守婚约一事说了。他又朝着安秀道:“秀妹妹,河东安家的故居多年未曾住人,你此番回乡又是孤身一人,我……我陪你回去,妥当些。”
安秀默不作声。她自然知道自己孤身回乡,定会遇到重重艰难,也知道以段平的性格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实是不易。但若是因此让她不计前嫌,却也太难了。
夏侯昭听他所言与严瑜路上告诉她并无多少差别,知道他除了自己的一股勇气之外,再无其他依仗。她回身道:“段小将军可以放心,孤已经派了两队侍卫送安秀回乡,想来河东安家定会好好照顾安秀的。孤还有一事不明,听闻段安两家的婚约早在信州围城之前便已经解除了,不知道段小将军又何来遵守婚约一说?”
段平看了一眼安秀,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道:“解除婚约一说,不过是我父亲的气话。约定婚约时,两家交换的信物还没有交还,这婚本就没退!”这几句话在他脑海里不知翻了多少遍,此时脱口而出,竟是他在夏侯昭面前说得最顺溜的一段话。他满心以为安秀会被自己打动,说完后就眼巴巴地看着她。
安秀站了起来,她先是朝夏侯昭行了一礼,多谢她派人送自己回乡,又道:“殿下好意我足感盛情,但安秀本是民女,能将父亲的冤屈昭雪,亦全赖殿下斡旋,实不足以承受殿下这样深厚的情谊。”
她说得郑重,夏侯昭不知她下了什么决心,只得温言道:“孤敬重安将军,更佩服你在那样危急的时刻,能以一己之力挑起信州的重任,一直守到援军的到来。不过是送你回乡,些许小事,你不要推脱了。”
安秀摇摇头,道:“殿下谬赞了。若论胸襟气度,我实不及殿下良多。”她说完此话,竟然一掀裙子,跪倒在夏侯昭面前。
夏侯昭一惊道:“安秀,你这是做什么?”
她几乎便以为安秀是要为段平求情了,却听安秀道:“方才殿下有一言点醒了我,当此危难之际,个人的私事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有一事请殿下相助!”
夏侯昭几乎被她弄糊涂了,不由自主地向严瑜看了一眼。严瑜在信州曾经与安秀深谈过数次,听她这样说,心中已经殷殷有了猜测,见到夏侯昭以目光相询,便点了点头。
“你讲。”夏侯昭深吸了一口气,道。
安秀目光明澈,直视着夏侯昭道:“殿下,安秀想请殿下助我参军。我愿驻守信州,北狄人一日不败,我一日不会脱下身上的铠甲!”
夏侯昭心中悸动,当她自己选择面对万千朝臣,锐意进取的时候,她没有想过,在这个世间上,竟会有女子和她做出一样的选择。她听到自己的干涩的声音:“安秀,你可知你所说的是一件什么事?”
安秀面色坚毅,那是永远无法在段平这等人脸上看到的神色,她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当我将父亲安葬在信州城外的时候,一心想的便是为他洗涮身上的冤屈。”
她的声音不高,语气也并不强烈,却含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我错了,我的父亲从始至终,在乎的就不是自己的清名,而是信州城的军民,是九边的安危!殿下,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