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起勇气,上前问道:“老伯,你可知三年前,这里处决了一位南朝丞相……”
那卖油翁抬头看了看她,摸着胡子笑了:“南朝丞相……有,有!文曲星下凡,啧啧,当时看的人那叫多……”
奉书颤声道:“老伯当时也在?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卖油翁眯眼回忆了一阵,笑道:“哪能不记得?嘿嘿,那天真是撞了神明啦。你不知道,那监斩官号令刚下,那天空就呼的一下子暗下来了,据有学问的人说,那是老天在闭眼睛哩!那文相公魂刚归天,皇宫里就来了一匹快马,传了刀下留人的圣旨,可惜啊……嘿嘿,后来接连好几日,大都城里都是浓雾笼罩,据说连皇宫里都得燃蜡烛、燃火把,宫里的人四处买熟油,把我的油全买光啦!”
奉书瞪大了眼,只是不信,赵孟清和阿金也全都目瞪口呆。
那卖油翁亲历过这样一件惊天动地之事,似乎很是得意,微笑道:“后来啊,皇上赶紧封了那个文相公做什么庐陵郡公,派一个大官来这里设坛祭祀。刚点上蜡烛,就听一阵Yin风刮过,地面上飞沙走石,天上也似乎打起雷来了。人们都说,文相公发怒了!那大官吓得脸都白了,赶紧叫手下把牌位改成他们南朝的封号,叫……叫……”
奉书垂泪道:“宋少保信国公。”她知道这事多半是迷信的百姓事后附会,但听在耳中,仍然心chao澎湃,又是哀伤,又是隐隐的自豪。
那卖油翁一拍大腿,笑道:“是啦,是这个封号。说也奇怪,牌位改了之后,居然马上就云开雾散,太阳立刻就出来啦。老百姓都说,那是文曲星显灵,当时就有跪在地上拜的,嘿嘿……”
奉书已经泣不成声,别过头去,不想让那老翁看见。赵孟清替她问:“那么文相公当时收殓在何处,老伯可看见过?记不记得具体的位置?”
那卖油翁呵呵一笑,朝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一指,“便是在那儿了。有人还给他立了牌位哩,不过我也不识字,看不懂说的什么。”
赵孟清赶紧谢过了,往他手里塞了一小把钱,拉着奉书便去。
到了那卖油翁所指的地点,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石碑,歪斜着半埋在土里,周围已经长出了长草。奉书跪下去,把野草一棵棵拔掉,用手拂去石碑上的泥土,读了几个字,便愣住了。
父亲已经不在这里了。
立碑的人姓文名升。是文璧的小儿子,也就是奉书的堂兄。这个名字她已经不知多久没听过了,刚看到时,甚至感觉十分陌生。
碑文上说,由于文天祥所有子女已经要么去世,要么不知所终,在他被处决前夕,文璧决定将自己的一个儿子过继给他,以免长兄绝后——尽管文天祥从没有机会见到这个继子的面。
至元二十年,也就是两年前,文升已经来过大都,做好了她今日打算做的事。他已将文天祥的遗体扶归故里,重新安葬。又动用文璧的关系,将身在瀛国公府的欧阳夫人接了出来,送回家乡,安置在远亲那里。这个小小的石碑,便是他派人凿刻,以作见证的。
奉书万万没想到,在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大都,居然还能重新见到自己亲人的手迹。不难想象,身为蒙古官员的文璧,做出这个决定,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她心中一阵铺天盖地的愧疚。自己曾经那么努力地试图营救他,可终究是眼睁睁地目睹他倒下;而本该尽的孝义,已经被别人抢先承担了。
她跪在那里,抚着地下的土,放声大哭了好久。赵孟清和阿金愀然站在旁边,谁也没有劝她。
等到眼泪几乎流干了,她才站起来。由于起来得太猛,头脑一阵晕眩。赵孟清扶住她的手。
她用袖子擦擦脸,微笑道:“走,进城去。”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交代一下文爹爹的归葬事宜,以及文妈妈的去处。文天祥这一条线到此收尾。这部分基本和历史所载吻合。卖油翁说的事情,《坚瓠集》是这样写的,很神奇,大约是关于帝都雾霾的最早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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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信国既赴义,是日大风扬沙,天地昼晦,咫尺莫辨。自后连日Yin晦,宫中皆秉烛,群臣入朝亦列炬前导。世祖悔之,赠公太保、中书平章事、庐陵郡公,设坛致祭。丞相孛罗行初奠礼,忽狂飈旋地起,吹沙滚石,不能启目。俄卷其神主于空际,隐隐雷鸣,如闻怒声,天色愈暗。乃奏改前宋少保、右丞相、信国公,天复开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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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天祥最后的日子里,文璧将自己的儿子文升过继给他,承担了传接香火的任务。现在网上有不少人宣称是文天祥后人,如果不是冒名,那应该是文璧文升一脉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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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八十年代,江西吉安出土了文天祥的墓碑,立碑人便是文升。该碑现存北京兵马司文天祥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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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话说内容比较多,小剧场明天再放……昨天换马甲调戏我的几个小妖Jing,你们逼的我重新写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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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问大叔啥时候出来的就不答啦,人家想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