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信,掀开一张纸,继续读下去。那封信剩余的篇幅都是在对“天`朝上国”的大肆赞颂,以及对本地官员的阿谀奉承,说自己是送了他们一场天大的富贵。倘若父母官愿意庇护他,他便立刻交出一行人下榻的客店地址。否则,若是眼睁睁地任凭越南刺客从自己的辖境内溜了过去,父母官不免要惹麻烦。
奉书感到愤怒的火焰一下子烧满了整个胸腔,那股蠢蠢欲动的难受劲儿一下子便压不住。想说什么,然而却张口结舌,只是微微的喘气。
赵孟清脸色红白不定,只是盯着信纸上的字迹发呆。忽然又抓过那一叠纸,仔细看了看,用手反复捻了一捻,确认这封信是一直糊好、刚刚才被拆开的,这才长长出一口气。
阿金低声问道:“这东西,要是真让他送出去,被地方官看到,咱们会怎样?”
赵孟清铁青着脸,道:“你说呢?”
“被捉,坐牢……”
“严刑审讯。我们两个是中国人,还可以装疯卖傻的抵赖一阵。可是你迟早会被他们看出来是越南人。到时候……不光是我们几个性命不保……”
他不再说下去了,可奉书也能猜出来。若是自己一行人的身份泄露,越南派刺客来华这件事迟早会传到大都朝堂里,忽必烈一怒之下,说不定会决定再给越南一个教训。越南军民用鲜血换来的和平立刻便会付诸东流。
她忍不住问:“这种情况,兴道王难道没有预料到?”
“当然预料到了。可是……”他静了一静,又说:“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这些人里,他最不信任的是你啊。临出发前,他几次叮咛,让我看紧你。”
奉书大惊:“什么?让你……看紧我?”
赵孟清点了点头。
她这才发现自己也真傻。这一行四人里面,只有自己才是最不值得放心的那一个——不是越南子民、没有和兴道王共过事,虽然给越南立过功,但毕竟还投身过元军,有杀越南兵的前科。兴道王让赵孟清监视自己,再顺理成章不过。
赵孟清看着她紧张的神色,却微微笑了:“我认认真真的答应了,也没有和他解释。可你总不至于以为我也不信任你吧?”
奉书呆呆地摇摇头。自己此前那么多次独自出行,找医馆、看大夫,全都是看似可疑的行径,他却一次也没有干涉,也从来没有深问过她的行踪。此前她只觉得这是他对自己的纵容,可现在再回头看,却有了些说不出的别扭感觉。
她讪讪一笑:“你看我不一直是乖乖的?这次可是兴道王棋差一招,他没料到,最先生出异心的,居然是他自己的同胞。”
赵孟清点点头,叹了口气:“这人卖国求荣,出卖同伴,心思也算歹毒之极了。他计划这些,肯定不是一日两日。说不定来华之前,他就早有此意,这才主动请缨,让兴道王选上。”突然转头问阿金:“他在越南,有家人老小没有?”
阿金摇摇头,“没有……他是孤身……”忽然脸色一变,朝赵孟清躬身行礼,头低低的,露出微秃的头顶,颤声道:“我、我可一点也不知道他这些谋划……驸马相公明鉴,我在升龙城的家人亲友无数,万万不会做出这等诛九族的事情啊……我一心为国,绝无他念啊……”
赵孟清连忙说:“不必多礼。我相信你。”
奉书却想:“出了这档子事,怎么还能随便相信别人?阿金看着老实,可以后也得留个心眼儿,不能轻信。”
但这个念头,自己心里时常想一想就够了,没必要再提醒赵孟清。
阿金咬牙切齿,指了指阿银,道:“那,这个叛徒,我们把他怎么办?”
赵孟清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随即大吃一惊。阿银方才一直一动不动的,而现在,只不过几人说了一会子话的工夫,他的脸色已然白得可怕,再一摸他的脸,竟然已经冰凉了。
奉书倒抽一口气。他死了?
忽然房门砰砰的响了起来,先前那个店伴大声喊道:“客官!方才那位喝醉的客人可还好?可需要请大夫?小人可以这就去……”
奉书心念电转,连忙叫道:“不用了!他……他醉得很厉害,麻烦你叫一辆大车,我们……我们马上退房上路!”
第200章0142
·几多江左腰金客,便把君王作路人·
直到坐进了马车,藏到了厚厚的帘子里面,奉书才觉得松了口气。狭窄的车厢里,还有阿银逐渐变硬的尸体。可是她一点也不怕,拿出自己以前摸死尸的本事,在他全身上下搜了一遍,确认再没有可疑的物件,又翻过他的后脑,细细检查那道要了他命的碰伤。
反而是赵孟清有些紧张,小声说:“别看啦。等到了偏僻的地方,买个棺木把他葬了便是。他做出这样的事,就算是押回越南去审,也只能比这死得更惨。”
奉书点点头,坐远了些,慢慢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明白,他既然要持信告密,定然是一早就奔着衙门口去的。事关他的性命前程,他又为什么会喝一夜的酒,以至于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