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
我正整理衣物的时候,听到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房门被推开了,女人穿着橘色的上衣,咖啡色小脚裤子,一头乱发如枯草,打扮的像个萝卜成了Jing,十分有幽默感。冬天的时候女人喜欢穿沉郁的黑色,夏天一到就穿的五颜六色显得特别俏皮。她看到我,先是一愣,继而脸上堆上一层微笑。
她问,“学校放假啦?”
我说,嗯。
她没有多问,径直去厨房做饭去了,一会儿爸爸也回来了。
吃饭的时候,爸爸问道:“今年毕业了吧?”
我说,嗯。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怀孕了,先得把这件事解决掉。”我轻描淡写地说。
他们果然气坏了,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时间仿佛被这句话按下了暂停键。
过了半响,女人像才回过神来似的,冷冷的丢下一句“丢人现眼!”,拂衣而去。
只留下我和爸爸,我们是亲人,可是我们相互并不了解,多么可悲。他从裤子里摸出一包烟,哆嗦着给自己点上。他头发已经白了,满脸沧桑。他垂下头,狠狠地着烟,那种蜷缩的姿态我何其熟悉,他只要遇到自己无法掌控的人生,就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土里,与之相反,我遇到无法掌控的人生,总是试图用鲜血胶住刺刀。我和他,在失败的道路上殊途同归。
那一夜我心情激荡无法入睡。我不仅想他,还想了星辰,自然,宇宙,人类……
再美的灵魂都会陨落,再美的花朵总会枯萎,再亮的星辰都会黯淡……
我为万物生灵感到惋惜,并不像心疼他一样那么有诚意,但还是情不自禁流下了热泪。
我爱这个世界却没有给世界带来任何福祉,我爱他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安慰,但还是莫名其妙的涌起很多满足感,因为我心里藏着那么多没有释放的爱,我真心地原谅那些伤害我的人,就好像我是天堂的守门人,我微笑着对一些人说,我爱你,你可以进天堂了。同样微笑着对另一些人说,我赦免你的罪,因为你做出了悔改,你也可以进天堂了。人们皆大欢喜,所有人都笼罩在我的慈悲里。
想了这么多,明天的太阳又是新的,我决心从明天开始好好生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出门了,辗转找到一个偏僻的小诊所,大夫是一位头发花白慈祥和蔼的阿姨,她问我哪不舒服。我狼狈地说我可能怀孕了。她接着问我多大了。我说二十五。她怀疑地看着我,我稚嫩的脸上一定写满惊慌失措。
她给我做了B超,确定我怀孕了。她问我打算怎么办?我当时十分难堪,不知道如何启齿,她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说如果还没有做好准备可以药流。她给我开了药,嘱咐我吃最后一片的时候一定要来诊所。我满口答应着,心里却想着我不会来了,一个人是不会两次踏入同一片给她带来羞耻感的地方的。我对她说我最近老是睡不着。她介意我锻炼身体,合理作息。我乞求她给我开两片安眠药。她同情的看着委顿的我,思忖再三,慎重地只开了一片给我。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十分感激,差点流出眼泪。
心神恍惚地离开诊所,天是Yin的。
对面走来几个小年轻,他们路过我的时候,轻薄地打趣道,这妞真漂亮!大街上走着许多人,表情空洞,面孔陌生,同样的剧情日复一日地在城市的街道上演,人们似乎早已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会不会有人也和我一样好奇,他们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我义无反顾的爱带来如此难以承受的结果,爱是天地万物间飘渺着的虚无,我为什么要执着地追求虚无呢?爱重要吗?爱如果不重要,生活重要吗?
回到家,女人还没出门,这个时候,她难道不应该跟爸爸在市场里吗?她坐在Yin影里,今天换了一套黑色衣服,有一种不同往日的庄重感。她看到我,起身走到明亮的地方,我这才看清了她,她表情凝重,不动声色,看上去冷酷无情,无懈可击。她嘴角微微抽动,像是要笑可是又没笑出来,这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我不寒而栗。
她说:“早晨醒来看到你不在,看到你手机留在家里,担心你没带钥匙,我就在家等着你。”
真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不耐烦地说:“钥匙我带了!”
我正要回卧室,女人说:“小城,你是不是特恨我?”
“干嘛问这个?”我满心憎厌,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恨我,毕竟我不是你亲妈。你跟她真像,到底血浓于水,你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吗?”
我打了一个寒战。
“她不是病死的……她跟你一样,未婚先孕,羞愧投河了……”
整个世界,整个世界,仿佛被这句话抽空了!
我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我妈也是被他们逼死的!我妈也是被他们逼死的……
天一直是Yin的。当灰色的Yin霾遮住了太阳的光辉,当生活的面目这样残忍,浅陋,粗鄙,当我捍卫的爱追求的美变得这样虚渺无力,人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