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空空如也,他的小腿被截断了。
生无可恋。
孤身一人面对这样冰冷的世界。甚至都不该说他是孤身“一人”,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心脏还无时不刻地颤抖着。那些天他望着窗外,随时都有可能一个冲动跳下去。
可是他还抱有唯一一个信念:我想再见她一面。
信念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任我行在shi冷的西湖牢底被囚十几年,让他活下来的,就是他想再见自己女儿一面。
在医院花光了做助教时微薄的积蓄,他出院那天,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一无所有。
他仿佛又回到一个赤诚的婴儿,在这世上,赤条条无一丝累赘。
学校把他开除了,机房也没有经费再运转下去,姚孟凡现在为生计发愁。
他去找了一家工厂打工。
“严老,跟我讲讲姚孟凡的故事吧,您所知道的他,什么事都行。”一天傍晚,秦忆文和严老坐在院子里乘凉。
“他...从哪讲起呢。”
“从哪都行。我以前一直盼望他回来,盼望他亲自将自己讲给我听。但现在,我想听您讲一讲。他救了我,可我甚至还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他呀。”严老打开了话匣子:
“他父亲姓姚,母亲姓孟,他们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一生平凡普通,享受平凡人的幸福。可是这个名字放在他身上偏就没有应验。他十一岁的时候,就表现出对物理学的超凡天赋和浓厚兴趣,家里人觉得他既然热爱,就全力支持。中学时代,他就得了许多全国大奖。但是同时,因为他每天废寝忘食地钻研,就被同学们视为书呆子,更有人把他当做异类,当成了被人取笑贬损的对象。学习上,他又严重偏科,所以也经常是老师眼里的反面典型。那个岁数的女生,都喜欢体育好的男生,对于他这种整天趴在实验室里的,基本上是见到了就要嘲笑一番。这恐怕也是他为什么后来不敢向你表白的原因。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他在青春期这个关键时期,承受着男生女生老师们这么多方面的压力,却竟然没有形成抱怨狭隘的人格,反而随性豁达,这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曾经还问过他,为什么在青春最美好的时光里,承受这么多人的鄙夷,他却没有受到负面影响?他说是因为物理学给他的太多了,物理学让他站在更宏观的角度观察整个世界,也许整个地球就是一粒沙,人们每天纠缠的事情就是沙子里的一粒沙,而像牛顿、爱因斯坦都是站在全宇宙的角度去观察这一粒沙,不管什么事,都能轻松地付之一笑,不管什么事,都是人类的共性导致的千百年来不断重演的,人类本性的善与恶的展露,而人类的全部集合,也许只不过是一粒沙。你听听,初中生,初中生啊,就说出来这么深奥的调调,我怀疑他少年老成。总之吧,后来他看待什么事都很通透,不会因为一时的喜悲钻牛角尖。而且还特别喜欢做好事不留名,经常帮别人修个自行车啊,帮学校换个电灯泡啊之类的。我又问过他,你那时候总是偷着做好事,你累不累。他说不累啊,让他感到累的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凡是他做了的事,就是他真心想去做,不求回报,不求荣誉,不求人表扬的,这样活很快乐没负担。我又被他给刷新了,一个中学生,他这是得用多俯瞰的视角去看人和事。反正他一直活得比较通透,直到遇见了你。我估计像他这样的人,可能都有点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吧,他说你在一次化学课上救过他,你学术专业优秀,他还卖给过你什么流浪小猫,反正凡此种种吧,他就是对你一往情深。问题是,还不敢说。后来发生的事,你大概也都知道了吧。这就是我了解的他喽。”
☆、原理
严老语毕,秦忆文沉默了许久。
“严老。”
“嗯?”
“您有他的照片吗,我想要一张他的照片。”
“我啊,以前有,有他学生证上的照片,长得白白净净。现在没有了。”
“丢了吗?”
“不是。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吗,咱俩回来的这个世界里,没有他,也没有他的历史。自从回来以后,我手里所有和他有关的东西都消失了。”
“什么?!”
“我想你还没有完全理解你们两人现在的处境。你们不是处在两个重复的世界里,你们是处在不同世界里。他的世界里没有你,你的世界里没有他。”
“这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处在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这个地球,明明就只有一个啊!如果存在平行的世界,平行的地球,那就原样复制过去啊,每个世界里都应该有我们两人。如果我和他的世界不是同样的,那他的世界里有没有北青大学?有没有太阳?既然有,就说明世界是一样的,世界没有变化。为什么独独没有我?!”
“因为这个呀。”严老指指秦忆文手腕上的手环。
“我看见过他连夜赶制新手环。我猜,你们俩现在应该是都戴着手环。你戴着手环,就是从你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他戴着手环,就是他的世界。一个世界里,不可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