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什么的……
他摇了摇头,将那个奇奇怪怪的词汇甩出脑海之中,蹲在墙头看着白猫自个儿追逐打闹,竟恍如回到了平宁观中一般,一直晦涩难明的心中也开阔了不少。
此时的谷甘夙,满心逗弄自家猫崽子的愉悦心理,却没发现他想起贺安时爪尖上一闪而过的一缕淡红,只在不知不觉间对贺安的依恋更是深了许多。
满头草屑的白猫抬起头来,望着墙上笑得“咯咯咯咯”的谷甘夙,心中一时有些迷茫。似乎很久以前,也曾有个人这般逗弄过自己。
那只白猫就这么望着站在墙头的谷甘夙,眼中透出深刻的怀恋来。那怀恋太过深沉,让谷甘夙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突然有些心酸。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深刻的怀恋着师父与师弟们呢?
它克制了又克制,终于停下了在草丛中打滚撕咬的举动,很有些犹疑的踱了两步,终于开口道:
「狸奴……喵。」
什么?眼前突然哀伤下来的白猫让谷甘夙迷茫了一下。
「狸奴,是我的名字喵。」
谷甘夙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与此世的牵绊似乎又多了一层。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回答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一点也不想在现在吐出那一串意味不明的啼鸣。
他脑中突然映出一段经文,谓之《北斗经》。这经是谷甘夙还小的时候,在师父的怀抱里听师父念起的,也曾由谷甘夙一字一句的念给刚刚懂事的师弟们听。
经中说人身难得,中土难生。假使得生,正法难遇,多迷真道,多入邪宗,多种罪根,多肆巧诈,多恣yIn杀,多好群情,多纵贪嗔,多沉地狱,多失人身。如此等缘,众生不悟,不知正道,迷惑者多。
师父说,这经不用牢记心中,不用日日默诵,当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这自然而然通晓的,才是真正的大道。
谷甘夙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这么一段,但就算他再是克己持身,作为一个妖也不可能得证大道。他可不就是这已失人身的迷惑者么。
一猫一鸡各自伤感纠结,难得就这么静了下来。
「蠢鸟。喵。」不知多久之后缓过神来的白猫摇了摇尾巴,一跃上了墙头站在谷甘夙身旁,「随心所欲,才能堪得大道喵。」
谷甘夙抬起眼帘看向白猫,眼神平静无波。已经成了妖身,再随心所欲,不就真的无可救药了么。
白猫又摇了摇尾巴,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它顺着墙头向远处慢慢走去,只留下一个抬头挺胸的傲娇背影:「真是蠢鸟。喵。让你随心所欲,又不是任性妄为喵。不然地不坑你天也要收你。」
谷甘夙看着白猫远去的背影,心中半是迷惑半是通透。
或居人道,生在中华,或生夷狄之中,或生蛮戎之内;或富或贵,或贱或贫。暂假因缘,坠于地狱……
人道将违,生居畜兽之中,或生禽虫之属,转乖人道,难复人身。如此沉沦,不自知觉……
那他又是犯了什么错,才被打入这畜生道中受尽苦楚?
他不自觉的便喊了出来,只是听在外人耳中只是打鸣般的“咕咕咕”声罢了。
远处的白猫似是听懂了一般,在远处回头看了一眼正自混乱的谷甘夙。不屑的哼了一声。
「又不是被做成了白斩鸡黄焖鸡,天天被贺安捧着,你到底受什么苦楚了啊蠢鸟。喵。」白猫想起真正受过苦楚的贺安,眸光暗了暗。有贺安一心一意为他着想,这蠢鸟倒是走了狗屎运。
谷甘夙并不知白猫正在想什么,他正自迷乱中不经意睹到了白猫回过头来那不屑的一眼,心神突然清明起来。
便是生而为妖又如何呢?照样有人一心为他,照样有人使他挂念。
他似乎听到耳边有师父的声音传来,言道:
依仪行道,其福无边,世世生生,不违真性,不入邪见。
「不违真性,不入邪见……」
心中迷惑只如拨云见日一般,他此时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轻松。
谷甘夙看着白猫远去的背影,只觉得它说不出的寂寞。他张了张嘴,轻声唤道:「狸奴。」
哎呦喂道爷能说话了!
白猫狸奴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并未回头径直远去了。
贺安贺安贺安贺安,道爷会说话了贺安!
谷甘夙激动之下也不再管那狸奴,张开翅膀连蹦带跳的就向着贺安的方向冲去。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谷甘夙心急火燎的围着贺安转着圈,他口中不停,却只能发出咕咕咕的鸣叫声。越是急躁越是无可奈何。
“咕咕,你怎么了?”半跪在地上为谷甘夙铺垫稻草的贺安好笑的摸了摸谷甘夙的脑袋,只觉得这几日少开金口的公鸡今天异常的活跃。
这般活泼的样子可比之前整日昏昏欲睡的模样好上太多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妈个鸡,明明刚才还能开口说话的!
☆、第七章·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