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下来,滴在碎掉的玻璃板上。写字台年岁久了,连散架的反应都比寻常慢半拍。听到写字台在自己身后轰塌,玻璃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一树一动也不动,满脸都是终于等到暴风雨的笑。我想,只有流到他嘴角的那行泪知道此刻他心里有多苦涩。
随着碎玻璃一并滑落的还有叶春夹在写字台和玻璃板之间的旧照片,它们远比我看到的还要多,像被撕碎的旧纸片一样,散落地到处都是,沾着碎玻璃渣,还沾着鲜红的血珠。同样的血珠正从许一树的腿弯里流下来,染透了他的白袜子,钻进了那双红球鞋里。
一树举起正往下滴血的右手,在我面前展开,一字一顿地说:“姐,我打了她一巴掌。”
☆、洗葡萄扣分
许一树要离婚。
当然,刘果果现在正怀着孕,法律不允许男方提离婚,但一树心意已决,在法律应允他之前,一切不过是尽人事而已。其实我自己觉得,一树不爱果果,那他所谓的“尽人事”跟他之前的行为就不会有什么大出入,唯一的区别是他不会再对刘果果动手。所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离婚是一树对果果的最大爱意。
但是刘果果不这么想,她很喜欢一树,所以宁死也不肯离婚,对于提出这个想法的许一树百般讨好,甚至绝口不提那一巴掌的事。一树带她回南京的时候,她乖巧地一如我第一次见她,像一只小猫咪一样偎在许一树身上。
老实说,看到我一生引以为戒、避之不及的形象重灌在刘果果身上,我很可怜她。她是抱着爱和拯救的初衷嫁给一树的,但是事情的发展已远非她能预料。不说刘果果,就是我,在听到一树说他动手打了果果一巴掌的时候,也懵在原地,半晌缓不过来。
毫无疑问我爱一树,在家人之外,我还把他当成共患难的战友来爱,所以听到他告诉我,他做了我们对面敌人才会做的事情的时候,我始终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在我心里,一树是小天使啊!
从老家回来以后,我一直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跟眼前的世界中间隔了一层什么。陈莎莎找我吃饭的时候,说我像霜打过的茄子,她甚至怀疑我生病,硬拖着我去医院检查,但我身体好得很,什么也没查出来。
九月上旬,安都新生报到,叶春不在,她父母特地找我吃了顿饭,请我照顾安都。安都染了亚麻灰的新发色,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期待,反而在饭桌底下一直踢我的脚。我一转过去看她,她就噘着嘴夹菜,不看我。
晚上送走她父母以后,我开车送安都回学校。窗外正在下雨,地面积水如铜镜镜面,将城市灯光映出两个世界来。安都玩累了手机,将脚从车座上放下,转过头来问我:“你丢了魂吗?还是想我哥想的?”
我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回她:“都都,要是你最好的朋友变成丧尸了怎么办?”
“丧尸?”她歪头看我一眼,“你外国电影看多了?”
“就当是吧。”我看着正前方,“你怎么办?”
“一枪爆了他的头呗!不然能怎么办?”她满不在乎地吸鼻子,“不然就让他咬你一口,你们俩一块儿祸害苍生,这么着也蛮好!”
“你不想办法救他吗?”
“救他?大姐,是你自己说丧尸哎!怎么救?我说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啊?我哥跟那老女人出差都快一个月了,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不急啊?”
“他们是去工作,又不是去度蜜月,我急什么?”
“哼!有什么区别?”安都握着手机,“聊着聊着工作就聊出感情来了,信不信你现在打电话过去,他俩肯定一块吃饭呢?”
“我在开车,要打你打。”
“我打就我打!手机呢?”她冲我伸出手来,我看了她一眼,她立刻皱眉急道:“这么神经质的事,难道要用我的手机打吗?”
我只好指指包,由她掏出手机来。她一边解锁,一边翻来覆去摩挲我的手机,叹道:“新手机啊,我哥对你还真好!”听着免提音里叶春的手机铃声,我也懒得再解释手机的来历。
手机唱了好一会儿,叶春才接电话,他刚叫了声“花花”,安都就抢道:“哥,是我,你在干嘛?”
“噢……都都啊,我刚吃完饭,正准备回酒店呢!你嫂子手机怎么在你这啊?”
“哥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吃饭的时候少看两眼美女,抽空看看你妹的朋友圈,不就知道我来干嘛了吗?”
“哦对对对,”叶春说了一连串的“对”,显然是才想起来,“早上舅妈给我打电话来着,我忙晕头了!”
安都冲着手机做了个咬牙切齿的动作,道:“忙什么晕头啊?花花姐都跟我说了,你跟人家聊得火热,舍不得回来!”我瞪了她一眼,她不理我,继续说,“哥你是不是看人家胸大,你就嫌弃你妹啊?哥我跟你说,她胸大归大,可是下垂了,手感不见得好……”
“安都!”我伸手抢电话,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都都你别胡说!”叶春声音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