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逝的年轻脸庞让他再次体会了生命的无常,和被仓促中止的人生相比,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幸运的,所以从来不去抱怨命运的不公。
在数月后,邵声搭乘同一时段的航班,飞过同一片海域,转瞬间自己的生命仿佛也成了狂风中的一片纸屑。那一刻他抓紧扶手,第一个念头是,不行,我还要再一次见到她!
在一片惊惶之中,飞机自万米高空坠落了近两千米,飞行员成功降低了飞行高度,冲出危险的风暴区。乘客们赞美着上天,有的人喜极而泣。邵声为身边抹着眼泪的白发妇人递了一张纸巾,想起自己的母亲和川川,更想起了心中一个坚定的念头。这次回国,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莫靖言。哪怕只是远远地望着,哪怕岁月已经改变了她的模样。他也想看看,自己缺席的那段光Yin在她的容貌上留下了怎样的痕迹。只要,她是真实的,被岁月包裹着的,那个曾经的莫莫。
隔了一日,邵声接到楚羚的电话,她说上午在附近见了一位客户,恰好路过他们公司,约他中午一同吃饭。她在楼下的餐厅订了一间雅座,邵声来到时,桌上已经摆了茶杯和两套餐具。
“我点了今天的例汤,其他的师兄你来点。”楚羚为他斟了茶,“今天我请你吧。”
“哪有让师妹破费的?你大老远从学校过来,还是我请你好了。”邵声笑了笑。
“我要是再客套就显得虚伪了。”楚羚也弯弯嘴角,“好吧,这次当我中午来蹭饭,过几天我就补回来。马上就到新年了,等昭阳开会回来,我们想请你去家里吃顿饭。”
邵声沉默不语。
楚羚继续说道:“那天你说暂时不想和大家联络,我也没有告诉别人。不过,总不能让我也不告诉昭阳吧,他打电话回家时我就讲了。他说,很想见见你。”
邵声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其实,我也很想见见昭阳。”
“其实大家彼此都惦记着。只是之前……说起来,多亏了你和莫大雪中送炭,昭阳昏迷和后期治疗时才没有因为费用问题束手束脚,用的是最好的药,请得起护工照看,否则他爸妈真的就被压垮了。虽然经费一直是经过海外校友会筹集,但我知道,除了你和莫大,有谁能连续几年每个月都向校友会汇款呢?而且那时候莫大在读书,余下的奖学金也有限,那些捐款大半是哪儿来的,我心里有数。”楚羚抿了抿嘴,“说实话,最初一段时间我很偏激,认为这是你应该做的。可过了两年渐渐冷静下来,昭阳一天天好起来,我才慢慢觉得,你也很不容易。我个人也好,昭阳也好,我们这个家也好,都得真心地感谢你。”
邵声拍拍她的手:“兄弟之间说这些话,就太见外了。”
“嗯,你能回来就太好了。”楚玲有些感慨,“我知道昭阳这两年最想见的人,就是你,还有……莫莫。”
邵声一言不发,默默地转着茶杯。
“我和昭阳结婚时给她发了请柬,但她没有来。方拓帮她带了红包过来,说她那几天旅行去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凑巧。后来又组织了几次老队员聚会,她都没有来。我们家安安出生后,她也是托别人带了一副银镯子过来。我们知道,她不想再回到这个圈子里,也就没有勉强。”楚羚低头自嘲地笑,“从小到大,我和别人怄气吵架都是过两天就忘,唯独对她,别扭嫉妒、耿耿于怀了好几年;不过后来反而觉得,我比谁都理解她的心情。
“那年你走以后,昭阳又在重症监护室住了30多天,才转移到普通病房。出国时我走得心不甘情不愿,十二月份一考完试就匆匆忙忙赶回来了。当时昭阳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受伤半年之内如果无法苏醒,那么以后机会更加渺茫。莫莫每个周末都去医院陪他,大家都以为她是昭阳的女朋友,夸她心地善良。我当时还是满腔的怨气,觉得这种说法太讽刺了,在医院还没办法发泄,只是没人的时候话里带刺地讥讽她两句。莫莫也不和我吵,也不像以前那样小声反驳,她只当没听到……现在想起来,我可真是太不懂事了。”
楚羚见邵声沉默不语,便继续说下去:“到第二年春天,医生都不说乐观鼓励的话了,连昭阳的妈妈也不再每天念几次他一定会醒,但听说莫莫还是和原来一样,坐在床头对他说着话,给他读书、唱歌。系里也很照顾她,知道她没有心思去外面找工作,就安排她留校,去mba项目办公室做行政助理。那些毕业几年又回来读书的学员里,有好几个人很喜欢她,甚至知道她有个昏迷不醒的所谓‘男朋友’躺在医院里也不放弃。不过莫莫似乎不大喜欢这样的环境,后来学院成立资源环境管理研究所时她就申请调了过去。五月中旬我再次回国时,昭阳对声光、气味和痛感的刺激已经开始有微弱的反应了,但莫莫看起来比半年前还要憔悴。有一次我去看昭阳,坐下来发现他胸前的被单洇shi了,当时还以为是谁不小心洒了水。后来旁边陪护的家属说,莫莫总是握着昭阳的手,伏在他身上哭。那时我,其实,是有点感动,又有一点厌烦的,厌烦她,也厌烦自己——如果当初我不那么自我偏执,是不是她和昭阳也不会分开,是不是也没有后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