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我们一家进城玩,给旭买了豆包吃,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回到家后总嚷嚷着要吃豆包。白米面、红豆沙的豆包得两文钱一个,幸亏没给他吃rou包子,得三文呢!
给他说道理也是无用,我们都不胜其烦,又舍不得打他。后来,我说了一句“总是要吃豆包就会变成小豆包”,于是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小豆包,只要他说想吃豆包,我就管他叫小豆包。他知道我在骂他贪吃,为了不被叫做小豆包,从此再也不说要吃豆包了。
我叫得顺了口,便一直这样叫了下去。
以前都没说过我,由得我叫,今天却像是我犯了天大的错误,不带旭住到城里就是亏待了他一样,我受不了,泪水涌了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被冤枉的总是我?
在候府被淑贞利用,被候爷误会,倒也罢了,回到家里还要这样,到底让不让人活了?
“这就哭了?”爹很诧异,慌得忙哄我说,“爹又没骂你,哭什么?”
是的,爹没骂我,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委曲。
我没做错,爹不能这样说我,不骂我也不行!
他越是好言相劝,我越是心酸难过,把从三月三以来的担心害怕全都哭了出来,哭得泪眼滂沱。
小豆包从来没见过我哭成这样,愣了一下,也跟着我哭了起来。
爹慌得乱了手脚,抱一抱旭,又摸一摸我的背:“不哭,都不哭,不哭了哦……”
爹是老实人,老实得连几句好话也不会说,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
见我和旭完全没有风收雨歇的迹象,爹一跺脚:“唉,好吧!爹只是想你带着旭进城见点世面,你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旭脸上还挂着泪水,却坚决地说:“不要,我要和姐姐一起!”
我抹了把脸:“好啊,只要你能说出我的名字!”
旭想了想:“喜儿!”
“我姓什么呢?”
“……”
我转脸对爹生气地说:“瞧,他连咱家姓什么都不知道!”
旭急了,憋得脸通红,终于憋了出来:“尹,我姓尹,姐姐也姓尹,尹喜儿!”
还算不错,我又问:“你自己呢?你叫什么名字?”
“尹……旭……”旭挠挠头,又犯了傻。
总是叫他“旭”,他却忘记了中间的一个字。
“尹东旭啊,笨蛋!”我敲了一下他的头,“爹呢?”
旭完全答不上来,扭头又用眼光求爹帮他。
我叹了一口气:“爹的大名是尹刚呀!”
反反复复又教了他好几遍,我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爹已经不在屋里了。
我走到门口,没有看到爹的身影,而墙角的斧头不见了,我知道爹去折柳条了。
爹不会说大道理,但他能看得出来,已经不需要向我施压了,因为我是没法子拒绝他和旭的。
真好笑,在有些读书人眼里下里巴人不会说话,仿佛就是无知无识,甚至没有感觉的草木。只有他们的感情才是高贵的,他们也只会考虑自己,整日里无病口申口今,悲春伤秋,在我看来无聊至极。其实,都是一样的人,谁又比谁更高贵,高贵者最低贱,低贱者才更高贵。
当然,这些话我只会存在自己的肚子里,不会告诉沈先生。
吃过晚饭,我继续教旭,一直教到他打瞌睡。
不是我瞧不起他,他真的是很笨很笨,我们家四个人的名字都记不住,学会了这个忘记了那个,好比猴子吃苞谷。
我决定以后真不叫他小豆包了,要叫他的大名,久而久之大概他能至少记得自己是谁。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发现柳条笼已经放在了院子里,是昨晚爹熬夜做的。
吃过早饭,爹从厨房的灶台底下挖出了那锭金子,连声说:“还好,总算还给人家了!这么多钱放在家里,我真不放心,送走了可以睡安稳觉了!”
我收拾好和旭的换洗衣裳,把这锭金藏在包袱里,再用层层的衣包裹着,从外面摸了一下,一点儿都摸不着里面的硬物。
爹把那两只鸡捉进了笼子里,这时我听到旭居然人小鬼大地叹了一口气。
家里有一辆独轮车,爹在上面垫了块木板,把旭抱着坐了上去,扛着柳条笼,送我们去潭州城。
一路之上我和爹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爹想了些什么,只觉得责任重大,非得把旭吊在我的裤腰带上,一刻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尤其不能让他和淑贞玩。
到了城门口,爹把旭抱了下来,又把柳条笼交给我,说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我问道,“不去见见张楚吗?”
我真不想和张楚说话,最好由爹把金子还给他。
爹挠了挠头:“还是你去说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见着读书人就不会说话,太拘束!”
“可是他在我们家住了三天,那时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