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帝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大军出征,兵车未动,粮草先行,前段时间刚刚开仓赈灾,各地的粮仓都还虚着,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十州之地调度到了供大军食用一个月的粮草。
陈大学士私下里甚是忧虑:“皇上,此战不可持久,当速战速决,不然粮草跟不上,恐大军哗变!”
陈大学士万万没想到,他这么一番忧国忧民之语,反倒成了显庆帝御驾亲征的理由——有什么比皇帝亲临战场第一线更鼓舞人心激发士气的呢?
因了这个理由,朝臣们反对一番无效后,也都接受了显庆帝御驾亲征的事实。
显庆帝要亲征,事关身家性命,自然事必躬亲,每日里忙的足不沾地,要到三更半夜才能喘上一口气。
然后披星戴月,趁着夜色赶到朝凤宫,因了朝风宫里那位小祖宗的关系,每日里天一黑,朝风宫就早早的落了宫匙,熄了灯火,除了各处当值的,不许任何人走动。
因显庆帝要过来,叶欢歌便在宫门处给他留个守门的老内侍,每日里跟做贼一样,举起拳头轻扣三声门扉,打开一条门缝,显庆帝闪身进来,再一路摸黑进到寝宫之中,脱了衣服,爬上床,抱住满怀温香软玉,
如同偷情一般,格外的有快感,显庆帝立时就兴奋起来,定要颠龙倒凤一番才能入睡,显庆帝觉得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唯有这两年方跟开了窍一般,过的快活无比。
用过晚膳,他就不断的瞄向一旁的西洋座钟,见指针慢慢的走向十二的位置,再也坐不住了,把御笔一摔,唤道:“周顺,走!”
周顺苦笑,老胳膊老腿,亲自提着灯笼,一主一仆,向着朝风宫行去,到了宫门前,显庆帝长腿一迈,越过了周顺去,抬手就是啪啪啪三下,里面的人却没立刻开口,而是慢吞吞的问了一句:“谁啊?”
显庆帝的火气腾的一下升了上来:“睁开你的狗眼,连朕都不认识了么!”
里面安静片刻,那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说是皇上便是皇上了么?我还说自己是玉皇大帝呢,你这凡间小皇,岂非要给本皇跪下?”
周顺都傻眼了,什么情况,前几天大家心照不宣,敲门三下,里面鸟悄的开了门,一切都在默默无声中进行,不是合作的挺默契的么!
这是哪里弄来的疯狗,咬的还真是又狠又准,周顺跟了显庆帝这么多年,就没看到过他气成这样的!
显庆帝Yin沉着脸,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那要如何证明,朕才是朕?!”
那人沉默片刻,开口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身上所带之物必然非同凡响,你若真是皇帝,便拿个贴身物件进来。”
显庆帝眯起眼,随手从腰间摘下了九龙玉佩,周顺麻溜的上前,伸出双手,恭敬的接了过去,又小心的从宫门外抛了进去。
里面亮起了一盏小小的油灯,从宫门外可以看到一圈光晕,显是那人正在检验玉佩的真假,显庆帝扬起下巴,冷哼一声,他身上这块玉佩自然是千挑万选之物,偌大的玉石里就凿出巴掌大的玉心,和当初梁平帝的三皇子献给孝贤皇后的福禄葫芦有的一拼。
他平时颇为喜爱,经常拿在手中把玩,如今那玉的上面绿水莹莹,晶莹通透,触手却温润无比。
这块玉,便是三皇子,他都舍不得给,心里早已经打定主意,待百年之后,就跟自己一起葬入棺中,也算全了这数年相依相伴的情分。
“你个孙子,拿个什么破烂玩意糊弄你爷爷!还说自己是皇上,我呸,给皇上倒夜壶的吧!”
显庆帝整张脸都黑了,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伸出食指,指着宫门,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半晌,他再次开口:“那你到底要如何才肯相信朕乃九龙至尊?!”
一旁的周顺听着显庆帝声音平静,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一见之下,却险些叫了出来——显庆帝的面容扭曲,一双眼瞪得突了出来,看着极为可怖。
可声音偏偏又平静无比,让人分辨不出半点异常。
周顺心中暗道,听说这位爷年少时,虽然被圈禁,逢上梁平帝寿诞,也曾被传唤出去过,每次出去,莫不是落了一身汤水,又或者泼了一盆子屎尿,却都偃旗息鼓息事宁人的过去了,直到他登基,方有几个宗室子弟因为些许小错被削了宗籍,充军流放了边疆,可见这忍功当真是了不得。
里面很快就给予了回应:“若是当今皇上,肯定穿着龙袍,足蹬龙靴,头戴九龙冠,不若你把衣服脱了,叫我看看!”
周顺一怔,脱口唤道:“皇上,不可!”
显庆帝眼中闪过一抹冷光,竟真的开始动手脱起了衣物,他早年被圈禁,凡事都需自己动手,脱衣一事倒是难不住他。
转眼一身龙袍被脱了下来,显庆帝喝道:“老贼!接好了,这身爷爷的皮可是会压死人的!”
显庆帝仅着黄色中衣,举起手来,把外袍高高抛起,宛若一朵金色的云,骤然飞入了朝风宫里。
这一次,里面的人没有再找事,耳边传来了铜锁敲击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