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长地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想认回你儿子吧?也想和颂颂重归于好?两千万,也许颂颂能原谅你。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
他并不信范羽的话。一个走到穷途末路的人,恐怕是一根稻草也要抓住,更何况那年颂颂失忆的事故发生在车祸之后,那时候大错已经铸成,怎么可能有挽回的余地。况且他答应过颂颂不再追查这件事,着实不应该翻旧账。
他每天给颂颂打电话,希望能约她和宽宽一起吃顿饭,至少有些共处的时间。颂颂不是回答没时间,就是根本不接电话。这天下午他突然接到颂颂的电话,问他:“今天你在幼儿园吗?我下午有个会,怕会晚。放学后能不能麻烦你把宽宽带到我办公室?”
他并不在,当然这不是个问题,他说:“行。有没有时间一起吃晚饭?”颂颂静默两秒钟,竟然答应了,说:“也好,正好有件事想和你说。”
他抑制住略微激动的心情赶回幼儿园,正好赶上幼儿园放学。李老师一定是听说了那天生日宴会的事,进门就调侃他:“哟,今天换你接孩子呀,宽宽爸爸?”
他不由得笑。即使是这么平常的一句玩笑话,他听了仍是高兴的。
他带宽宽到颂颂办公室楼下,给她打电话,她说需要五分钟。他和宽宽坐在楼下花坛边上等,最先看到下来的却是徐良。徐良一见他就笑,过来寒暄:“你们父子总算是相认了啊。相信我,好几次我都想告诉你,可是想到颂颂知道了恐怕是要扒了我的皮,所以只好忍住。现在好了,终于不用忍了。”
颂颂出现在大门口,他们只好匆匆道别。
晚饭选在一间儿童餐厅,据说是宽宽最喜欢的地方,店堂中央站着长颈鹿,隔壁桌边还坐着只大熊猫。四周充满家庭的氛围,一个个小方桌,大多是年轻父母带着小孩,角落里还有一桌在办生日庆祝,大人小孩都带着尖顶的生日帽子。
看得出来宽宽是个很懂规矩的孩子,坐在他们两人中间垫高的椅子上,第一件事是想起来提醒颂颂:“妈妈,我还没有洗手。”他说着举高两只手,示意颂颂把他抱下来,想了想,又掉了个头,把手举到亦辰的方向。
他带宽宽去洗手间,宽宽又提醒他:“陈老师,爸爸,你也要洗手哦。”
他不禁莞尔,把手伸到宽宽同一个水龙头底下,忽然又想起在旧金山机场看到的情景,问宽宽:“以前都是谁带你去洗手间?”
有一刻他后悔问了不该问的事。万一宽宽说出宋挺之类的名字,他要情何以堪。幸好宽宽想了想说:“妈妈啊。”说着还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解释:“以前我还小,可以去女生洗手间,现在我已经长大了,就不能去了。”
他庆幸,是不是一切也许还来得及。
回到座位,比萨饼已经上来。四周欢声笑语,喜气洋洋,却不是一个很适合谈话的地方。颂颂想说的话题更不是他想听到的内容。吃得差不多以后,宽宽自己去活动区玩,颂颂才说:“你的假期估计也休得差不多了,我们应该讨论下你回美国后的安排。比如是不是要定个时间让你和宽宽视频通话?夏天我通常会比较忙,如果你想带宽宽去美国,也许是个好时间。不过最好提早定下来,这样我好做相应的安排。”
她公事公办的语气叫他无措,除了想抓紧每一分钟时间尽可能地和他们母子两个在一起,他更没想过什么安排,所以只好说:“让我想一想再答复你。”
晚上宽宽玩到尽兴才走,在出租车里还喋喋不休地说餐厅里如何好玩的事,说着说着,不知哪一分钟忽然没了声音,他低头一看,看见宽宽已经靠在他肩膀上呼呼大睡。
到了地方,他把宽宽抱下车,抱着宽宽送颂颂去楼下。
月光洁白明亮,冷冷地洒在地上。进入小区,没了宽宽永不停息的问题,夜晚一下变得寂静无声。他们肩并肩走在灯光昏暗的路上,颂颂轻描淡写地说起当初的事:“那时候怀孕也不是不幸苦,我吃成了个大胖子,宽宽还晚产,医生说胎儿太大要刨腹,我怕对胎儿不好,死活不肯,结果生生拖了一个星期,生出来7斤9两,一头黑发,是个大宝宝。那时候他一睁眼就朝我笑,笑起来有酒窝,我还挺高兴,觉得长得象我,谁知道后来不爱说话,到了一岁零九个月还只会叫妈妈,说几个简单的词。那时候我都快急死了,看了好几框育儿书,在心里埋怨你,不愧是Shane Y. 的儿子,天生自带的默认模式就是省话模式。可也不知哪一天开始,宽宽忽然开始开口说话,然后就是滔滔不绝,停也停不住。”她轻笑,黑暗中目光闪烁,带点得意的样子:“看起来还是象我。”
他只觉得心里酸酸地疼痛,那些他错过的点点滴滴,再也回不来。他可以想象一个人一边工作一边带娃的艰辛,所以问:“这些年,你还好吗?”
她在月光下淡淡地笑:“很好啊。宽宽刚出生时挺幸苦,幸好加入了老徐的公司,做做纪录片的翻译,可以留在家里工作。现在宽宽大了,我也可以在公司承担更多责任。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事业,还有宽宽,很充实,也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