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下必有仿制品。如今,我石家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你说这织布机能不能卖给他们?”沈夫人将何叔所攥写的机器局章程递给宋织云,问道。
宋织云接过那章程,打开略看了一下,道:“儿媳认为,这新式织布机须得严防死守。新式织布机速度如此之快,我石家所产的布匹价格便会远远低于其他人的价格,毫无疑问,我们可以占有更大的市场。”
“恐怕守不住,织机局里人多手杂。再者,总有人跟西洋人去买。”沈氏蹙眉,道。
“儿媳只是认为,这机器肯定最后是家家都会有的。然而,根据西洋与大胤的航程时间来看,那西洋织布机最快也要半年之后方能到达崖州,何况往来沟通,真的能够到大胤,恐怕在一年之后。只要我们能守住这一年,趁这一年先发制人。”宋织云道,“至于这西洋织布机的技术,像何叔如今的分工,只有周兆庭、陈康知晓,保一年的安全总是足够。”
沈氏沉思半晌,问:“何叔,您看这织布机的技术可守得住?”
何叔抱拳道:“太夫人,外围工匠,都只知道自己所做的部分,全然不懂整个织布机如何组成。唯有可信之人,方做组装之人。即便有天赋极好的人,但看单个部件,也难以想象出全貌。守个半年,应该可以。”
“还有一点,何叔有没有可能改进这西洋织布机,让别人仿制变得非常困难?”宋织云顿了一下,道,“如果何叔一直能改进西洋织布机,比任何人都更快,是否就可以一直有优势?”
沈氏微微愣了一下,笑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弄chao听了,肯定喜欢。”
这般忙忙碌碌,到了小年二十三这日,绣坊织厂、铺子庄子及内宅之事终于告一段落,宋织云打定主意只在万和院里休息一番,再不出门。然而,刚刚用过早膳,就见折枝递了一张帖子进来。
“门房上面传过来的,说是有位绣娘给您的帖子,请您去看梅花。”帖子做得十分雅致,信封上绘了一支红梅,傲骨凌风。折枝也是好奇,道:“这崖州的绣娘真是有地位,都可以给侯夫人下帖子呢。”
宋织云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那些手巧的绣娘可是各个东家都敬重的,可不要拿着侯夫人的身份不放了。”
折枝自知失言,忙道:“奴婢再不敢了。”
宋织云打开那信封,抽出一张帖子,只见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吾钟情刺绣久矣,幸于玲珑阁观夫人月下美人图,惊为天人。如今幽居城北,梅花盛开,但请夫人莅临寒舍,煮茶赏梅,并切磋绣艺。红梅花下,锦绣繁华,定美不胜收。斗胆附红梅雪影图,但望夫人至。”署名是“凌霜阁主”。
帖子后面附了一张刺绣而成的红梅图。宋织云拿着这红梅绣图,杏眼微微瞪大了,霍地站了起来。当时,所有刺绣皆是平针整针,针脚齐整细密。然而,这红梅图却是乱针绣成,针脚并不工整,方向也不尽相同,可那梅花俏生生地傲立枝头,仿佛便盛开在眼前,有暗香袭来。这红梅绣图,就与魏安妮曾给她看过的西洋油画十分相像,将那物品的质地光影都完完全全地表现了出来。
“那送帖子来的人可还在门前?”宋织云忙唤了折枝进来,问道。虽然宋织云在潘氏处也曾见过与西洋油画相似的绣品,然而那绣品仍是传统的针法。如今手上的红梅图,却是真正的天马行空。宋织云难得遇到这样的高手,心中震撼,不知道是怎样的绣娘方能琢磨出这样的作品。
“门房送帖子进来时回报,送帖子的人说明日上午他还会过来,等候小姐您赴约。”折枝道。她自也看到宋织云手中拿着的红梅图,忍不住惊叹道:“这崖州真是人才辈出啊!这般巧妙心思,真是让人想去一探究竟!”
宋织云坐了下来,震撼与惊喜的心情稍稍平复后,却道:“这般技艺,在崖州怎会默默无闻?那七夕节乞巧,竟未经见过这样的作品。又是出于什么原因,韬光养晦?”
折枝听得宋织云这么一说,心中也警醒起来,道:“五光海海战以来,我也听闻许多传说,崖州甚至整个东南沿海,恐怕有不少海匪遗患,等待时机挑拨是非。倘若要到别人的宅子里去,还是打听清楚再说。”
当晚,待石震渊回来,宋织云便将这帖子递给了他,问道:“今日接到这个帖子,邀请我去赏梅,切磋绣艺。我很是喜欢这红梅绣图,这般绣法,世所未见。乱针而成画,随心所欲却又浑然天成。只是,这位凌霜阁主是哪家的绣娘?从前的七夕盛会上都未曾见过。”
石震渊接过那帖子,看了一下内文,微微扫了宋织云一眼,道:“既然你喜欢,便去看看吧,带上沉香。崖州的冬天,虽没有金陵的白雪,却还是有红梅的。”
宋织云得了石震渊的首肯,便让人交待了门房,明日让送帖子的人在门前候着,带路去城北拜访这凌霜阁主。
第二日,宋织云坐在马车上,看着这红梅图出神。她想起昨日石震渊接了帖子之后的表情,那从她身上一闪而过的眼光里,有一种怜惜。石震渊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凌霜阁主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