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机关,也轻易地捉住了一只因为体型圆润看起来行动不便的野鸡。没想到朝夕处理起野味来也十分熟练,拔毛、去脏腑、清洗、架火烧烤不可谓不一气呵成,而最终那在火上翻滚的油光水亮的烤鸡,即使闻不着味道,看起来也十分诱人。
朝夕望了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常缚,又望了一眼手中的烤鸡,并没有立刻分食,而垂头想了一想。再抬头时一脸不知名的勇气,却只仍然抽出未刻意隐藏的短刀,细心地切起烤鸡来。说是切,并不是切菜般细细的,不过是分成了几片,便于进食而已。
“将军。”朝夕将成片的烤鸡放在宽大的绿叶上,恭谨地递过去。
常缚神色自然地接过,动作间几乎可见一种让人意外的优雅。漫不经心地瞥过落在地上的短刀,常缚淡淡道:“这把刀倒是别致。”
朝夕低头瞧了一瞧,默了片刻才回道:“这是兄长留给我的。”
闻言,常缚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下,有些莫名,朝夕未曾留意,我也未放在心上。他语气仍旧平淡:“那便好好收着罢。”
也不知朝夕将没将这话听进去,也不见她收起短刀,倒是仍保持低头的姿势,隐隐还能看出些微不同的情绪。
当我觉得她可能是想起她的兄长来时,她忽然抬起了头,又是那样莫名的勇气,问道:“将军为何要攻打别的部落城池?”一个问句,很自然也很意外。
常缚神色不变,以一种近乎缓慢的速度吃完手中的鸡块,侧过脸,看着认真对着他的朝夕,缓慢道:“为了保护我的城民。”
朝夕哑然,这可能与她猜想的答案不同。见到这样的反应,常缚也并没有特别的表示,只是添了句解释:“总有人要一统这个纷乱不休的世界,既如此,不若由我来。”
从一点茫然震惊到思索沉默,不过是片刻间的事。朝夕轻声回道:“若是别的部落也要保护自己的子民呢?”声音低低的,相对于发问,更似自语。
常缚不语,撑起身往林子外走了两步,因为腿伤严重,走得极慢。
“保护的方式不同罢了,没什么可怨的。”
静立的男人忽然道。
朝夕的勇气泄了去,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这个反常模样让我一瞬通透起来,这个姑娘,莫不是想用劝说来停止眼前这个人对自己部族的威胁?该说是傻呢?还是天真呢?
只是眼前这个情状,若说朝夕有一天真能够对常缚下杀手,我也是不信的。其中的道理就像是我无意让怀苏没了爹,他开始未怨我,以后也必不会怨我。朝夕自己放弃了刺杀常缚唯一的机会,我可不觉得她头一回念着救命之情放过他,以后便能不念。说来说去,也是她自己的错,既决定走了这路,又怎能犹豫回头?
显然朝夕自己也明白了这一点,才有了劝说这一想法。只是这样心志坚定、运筹帷幄的人,又怎可能因为几句话而改变。倒是朝夕,反被这几句话弄得迷茫起来。
幻象再变化之时,他们已在暂时驻扎的军中,想来是将士们终于找到了人。
常缚的腿伤没怎么见好,原本只是血rou外翻,现在竟有些腐烂,瞧着十分瘆人。军医给他上药之时手都抖了,半白的胡须也翘了起来,颇有些长辈对小辈的无奈:“跟随将军多年,还未见过将军遭过这样的重伤。”半坐着的男人眼里含了点笑,道:“哪里算得重伤,不过一道划伤罢了。”老军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营帐内一时静得很,朝夕始终守在一旁。军医退出去没多久,便有别的将领进来,向着上位的常缚抱拳道:“将军,巫族俘虏已带到。”
进来的是个女子,简单的青衫,冷静的面容,像是春寒未消之时绽出的一朵梨花。
这一朵梨花轻飘飘地落进营帐,让一室寂静中浮起了暗香,却是个美人。
常缚凝神片刻,方道:“不知吾之言,祭司考虑如何?”
青衣的美人祭司始终淡淡地望着眼前的人,半分也未有俘虏的狼狈失态,闻言只轻回道:“恐怕青冥的能力会让将军失望。”声如青玉,冷而空。
常缚不怒不笑,毫不在意道:“只望祭司在吾有求之时,不会推辞。吾定当保全巫族一脉。”
那双冷静的眸子露出半真半假的笑,青冥回:“那便望将军信守此诺。”
美人走了。我伸手呵欠一回,暗想以后要不要换个方式做生意,这样漫长的回忆,其实有些无趣。无趣之余会想,朝夕有何打算?若我是朝夕,我又当如何做?奈何不在事中,实在无法体会一些感觉。
朝夕若有所思,这若有所思的目光还直接投向了常缚,很显然地让人注意到了。
常缚也看向她,淡声道:“巫族祭司不仅善祈雨,还善引魂。”话未完便低笑一声,笑中带着无奈,似乎他自己也不信。当然我也不信,凡人死去后便不再受凡间一切束缚,而归冥司管理。朝夕显然不懂:“将军要为何人引魂?”
这一问便有些僭越了,因为常缚的眼神立刻冷了下来,低斥道:“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