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吃到一块宁记的面包。所以我见天儿就在他们家门口转悠。”
顿了一秒,周秘又说:“那家的老板娘牙尖嘴利,骂人特别难听,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骂我的那些话,简直不堪入耳……”
郝玫想了想,宁记的老板娘她似乎还有点印象,胖胖的,脸盘圆圆,很能说。她心疼地看着周秘,听他接着说下去。
“有一天,大概是因为他们家生意不好,老板觉得都是因为我老是在附近出没,给他晦气的,拎着擀面杖出来,把我打了一顿。”
郝玫听得义愤填膺:“她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你那时还是一个孩子。”
周秘笑笑,淡淡道:“关键是一个没爸没妈的孩子,谁都能上来欺负一下。”郝玫觉得胸口闷痛闷痛的,像是有人拿着卡片在刮她的胸腔。
周秘继续说:“……那次我被他打得骨头差点断了,疼得一连几天晚上睡不着觉。我恨透了宁记的这对夫妇。有一天,我揣了一把菜刀过去,准备剁了这对狗男女,顺便抢块面包吃。”
生活无着,尊严被践踏,郝玫完全可以想象周秘那时的绝望和愤怒,人一旦被逼到份上,干出点儿过激的事再正常不过。
“你没有真的去抢面包店吧?”明知道事情没有发生,郝玫还是不自觉地担心。
周秘露出缅怀的笑容,“当然没有,因为我在门口转悠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你。”
“我?”郝玫还是没印象,“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别卖关子。”郝玫抬手掐了他一记。
周秘往椅背上靠了靠,放松身体,说:“那天我在面包店门口转悠了半个小时,因为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一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我和店主夫妇的恩怨,不想连累别人。”他一直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最后一位客人出来了,我匆匆往里闯,那时候只想砍死这对狗男女,就算被人看见了也无所谓。然后就和客人撞到一起了。那个人。就是你。”
“是你?”郝玫一下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小乞丐。”的确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她喜欢狗狗,托舅舅给弄了一只金毛来养,被郝承德背着她送给了别人。那阵子她特别伤心,每天放学都不想回家,宁记距离他们学校不远,她就去那儿买面包,对付着吃几口。
周秘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小乞丐!虽然我的衣服破烂,但我从来没有乞讨过。”他自尊心很强,否则也不至于挨饿那么久。
被他这么一说,关于小乞丐的回忆一点一点回来了。郝玫笑,“那时候真的是你呀,感觉可没现在这么帅气。”
“那时候,大概有一个星期没洗脸了吧。”
她记起,的确是有一次,从面包店里出来,把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乞丐给撞倒了,他身上掉下一把菜刀来,当时郝玫可没想过他想拿着菜刀去砍人的。
那时候那个小乞丐好像身上有伤,被她撞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她吓了一跳,赶紧把人给扶起来。
“我到现在还记得,你那天穿着卡其色的大衣,扎着马尾,皮肤白白的,我那么肮脏,连我自己都嫌弃,你把我扶起来,没有丝毫厌恶,还向我道歉,那时我就想,你真像画里的天使。”
“我有那么好吗?”郝玫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秘坚定无比的语气回:“当然!”
“再之后,你看我盯着你手里的面包咽了口唾沫,你就把面包给了我。你说,’反正我也不饿,送给你吃吧。‘”
郝玫只模糊有些印象,具体说了什么,她早都忘记了。她抚着额头,补充道:“那时我养的一条金毛刚被我爸送人了,你看我的小眼神特别像金毛乞食的眼神,我才把面包给了你。”
周秘:“……”
周秘道:“要不是你把我撞倒,那次我就真拿着菜刀砍人去了。不管能不能砍死店主夫妇,我都免不了进少管所强制劳动。所以,是你救了我一命,给了我新生。”周秘抬眸,看着她的眼睛。
郝玫也是心chao起伏,难以置信,两人的缘分原来从十多年前便已开始。
郝玫还记得,那次她买了两块面包,一开始给了周秘一块,周秘拿着面包跟了她很远,她就又把另一块面包也给了他。
之后,又在面包店的门口见了几次面,每次她都会给周秘买面包。因为看见周秘她就想起自己家被送走的那只金毛。
那时周秘的世界充满了黑暗和绝望,郝玫是伸手给予他帮助的第一个人。就像黑暗的世界里照进一束阳光,她就这么赢得了周秘的信任。直到他被汤先生带到美国,被确诊得了抑郁症,每次绝望的时候,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郝玫的影子,想起她笑起来的样子,恣意飞扬,神气又美丽。
所以回国后,周秘在冷饮店里的报纸上看到郝玫的照片,虽然过去了十年,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周秘把手覆盖在她的手上,表情异常的真挚,甚至说是虔诚:“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用下半辈子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