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恩询问地看着他,“哪个?”
“就是,”靳尧有点无措,那个人让他十分陌生,他甚至只在记忆的片段里捕捉过一两次那个称呼,连张完整的面容都没有见过,他深吸一口气,迟疑着问,“我是不是有个……爸?”
许泽恩一怔,看着靳尧的眼神蓦然深邃起来,他的脸上弥漫上一层浓重的怜悯和疼惜,靳尧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他……他不在了吗?”
许泽恩转过身去,高大的背影甚至透出靳尧无法理解的悲凉,靳尧有些奇怪,就算是自己的父亲不在了,许泽恩的伤心也是太沉重了吧。
“恩,不在。”许泽恩低低说,窗玻璃上映出他刀削一般坚硬的脸庞,乌沉沉的暗影却遮住他眸中闪烁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冷光。
靳尧呼出一口气,完全没有意识到“不在”是个很含糊的回答,那个人到底是不在“这里”,还是不在“世间”,许泽恩并没有正面回答。
靳尧只是下意识理解成后面一个意思,毕竟如果一个“父亲”还在,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看自己的儿子吧。
他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他对那个人没有任何印象,他所有的回忆画面里都是围绕着面前的许泽恩,他听到“那个人”不在,也没有异样的心痛或心伤,他都不敢相信自己是这样不孝又凉薄的人。
许泽恩走过来,在靳尧身旁坐下,那小小的弹簧床发出“吱呀”一声,明明自己坐上去的时候它还安静得很,如今好像承受不住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发出严正的抗议。
“吱吱呀呀,吱吱呀呀——”
那团淡淡漂浮着的沉闷氛围和悲苦气息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两个男人面面相觑的尴尬。
靳尧和许泽恩对视着,最后许泽恩无奈地坐到地毯上去。
“靳尧,我不知道你记起来了多少,”许泽恩缓缓说道,“南湖庄园里,一直都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你一出生就没有妈妈,我是被抱养回来的私生子——”
“这个我知道。”
靳尧的眼前忽然朦胧起来,他撑在床沿边的双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悄然攫住了他的咽喉,胸腔里猝然间翻云覆雨,五脏六腑里的血ye混着不知从何涌来的粘稠腥苦的汁ye都瞬间往喉头倒灌而去,他的嗓音一下子变得冰冷而机械:
“我们经常被夫人和其他少爷欺负,园子里也没有帮我们的人,你们家有四个少爷,个个都想夺权,你也想,这些我都知道。”
“是,我争了很多年,让你为我做了很多事,有许多,甚至踩踏出法律和道德的底线,”许泽恩垂下头,脊背弯着,那沉痛的过往是压在他脊梁上的山,让他吐出的每个字都沉重得像是沁了血,“我为了这个目的,甚至牺牲了你和我的感情——”
“那么你达到这个目的了吗?”靳尧突然打断他,尾音撕扯得无比尖锐,完全不是他平常的声调。
“什么?”
许泽恩抬头,这一眼看去让他心头悚然一凛,靳尧的眼睛里像是点了墨漆,瞳孔黑沉得不成样子,那眼睛死死盯着他,仿佛要穿透他的胸腔灵魂,把他看个通透。
靳尧薄唇微挑,勾起一个泛着冷嘲和洞悉一切的了然笑意:“你达到目的了,是吧,你成功了,现在这个庄园属于你了,所有不听话的人都被你赶走了,你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然后你发现,你开始怀念起那些被你牺牲掉的东西,尤其是我,你忽然发现,这么大一个园子,你只有一个人,以前能陪着你取暖的那个人早就不知道被你丢弃在了哪个垃圾桶里。
你好像很怕冷,这样的天气里,你一定睡不着吧?你为什么发抖呢?我说对了吧,那个把你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取暖的靳尧,那个在冬天里把你抱在怀里睡的靳尧,那个你自己在雪地里背着他上山的靳尧,那个会心甘情愿为你所用的靳尧……
你把他丢去了哪里?你自己知道吗?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是他吗?你以为你真的找到他了吗?”
靳尧蓦然逼近到许泽恩眼前,口中的气息微微轻拂,包含着那锐利的言辞,如同沁人骨髓的冰霜。
他笑得残忍而愉悦,满怀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像是凶恶的猎鹰在逗弄即将被他撕咬的猎物。
许泽恩完全懵了,靳尧的话像是一柄重重的锤,狠狠砸在他的脑门上,把他所有的脑浆血髓神经骨骸都砸得细碎糜·烂,他整个人僵硬成一座冰雕,只有瞳孔在剧烈颤动,里面翻涌着狂呼海啸般的情绪。
靳尧瞳孔的颜色不断变幻,从浅浅带着流金的琥珀色转为漆黑深沉,在这个过程里,他会有瞬间的茫然,那种脆弱的表情短暂得连捕捉都来不及,最后定格在靳尧脸上的,是一种诡异到极致的笑意。
机械残忍的声音冰冷地响起,靳尧就像是一个客观的法官在沉声述说着被告的罪行:“你太贪心了许泽恩,你太贪心了,你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牺牲他,你亲手杀死了这个世上唯一对你倾心相待的人,你以为你欠下的债不用还了吗?你以为你背负的罪愆可以一笔勾销吗?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