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恬无力地皱起眉头,他头疼起来,没办法理清自己的想法,他现在连自己想要什么都分不清了,几乎是被变幻莫测的情绪抓着任意摆布。它低沉下来,他便变成一条溺死的鱼,就算文思凛拎着他的尾巴丢下油锅,他也不想翻一翻身,把自己煎至两面金黄;它高昂起来,他就开始没完没了的哭、闹、胡思乱想,只会把所有人都搞得Jing疲力竭。
可他想不好如何跟文思凛坦白他的病,一旦他说出口,文思凛势必会妥协于他的意愿,无论需要割舍掉多少,无论是出于歉疚还是责任感。
他多么希望自己健康起来,而不是永远用可怜的姿态去逼迫他爱的人。
到最后,他自己也分不清,得到的那点爱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路边的窗子填满了橘色的灯光,他闻到了很香的油烟气味,于是在那里站定脚步,窗里有听不清的人声,封装着吵闹的一团岁月静好。
他忽然很有种冲动,想把桃子丢进去,砸碎他们家的窗玻璃,破坏欲望探出头来,他紧紧盯着攒动的人影,手指捏住一个桃子,想用这美丽的凶器把自己变成坏人。
他为什么要一直做那个乖巧温顺的人?如果他不变坏,如何能匹配他日夜遭受的这些折磨?
他身体里大概长了蛇,不然怎么会冒出毒牙利齿的想法。
“嘟——“
身后的电动车按响喇叭,嫌文思恬挡了路,他一惊,默默退到路边,手里那个倒霉的桃子被他捏出了手印,像被另一个桃子打了一个耳光。
他沉默下来,把桃子放回塑料袋,疲累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家里没人,门却开着。
这是不正常的现象,但文思恬也懒得Cao心去想,他打开灯在家里转了一圈,厨房里没吃的,冰箱也因为旅行被清得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晴雨娘挂在窗棱上,从后面看去,像一位寂寞的自缢者。
他伸手把它扯下来,丢到了窗外。
还不如不显灵,往后七天都是瓢泼大雨,水淹到家门口,谁也出不去。
他在抽屉里翻出了一些零钱,想出去吃点东西,虽然他现在看上去像个乞丐,蹲在街上都可以得到施舍,可他一天没吃饭了,他想去那家被文思凛贬为”地沟油餐厅“的小店吃龙抄手。
楼道里忽然响起轰隆隆的脚步声,追命似的,阔别了数个小时的文思凛杀了回来,像只标枪似的扎进了门厅里。
他头发凌乱,额角都是汗,领口和袖口都被扯开,整个人浑身都是爆裂的气息,看到文思恬很无辜地站在那,瞪眼见了他老半天,才卸了劲似的往后倚在墙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房间里只有不稳定的呼吸声微弱地此起彼伏。
文思凛喘息了片刻,直起身子向他走来。
他从来没见过文思凛这样的神情,凑近了才发现,他眼睛shi润而猩红,急怒攻心,青筋都暴起来了。
两兄弟都跟刚从垃圾场逃出来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可回收垃圾桶,一个是焚烧炉。
文思凛下巴崩得紧紧的,嘴唇细微地抖动,不知把怒火放在牙根下面咬碎了多少个回合,他后知后觉地想,不打招呼就悄悄偷跑,文思凛大概会揍他一顿,他还从来没挨过打。
或者**一顿,如果他还愿意的话。
他看到文思凛伸出手,但不是给他一巴掌,而是慢慢把他抱进怀里。
他胸膛的温度很高,心脏像疯狗一样狂跳,就贴在自己耳边上隆隆作响。
他等了很长时间,才听到哥哥沙哑的声音,仿佛被掏干了力气的叹息:“……你吓死我了……”他失去力量一般搂着文思恬倒在沙发上,把他箍在怀里不松手。
"你……”文思凛几次要开口,又无可奈何地没有继续说,想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无非是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跑走。
文思恬伏在那里不讲话,他觉得这样趴着就挺舒服的,也不用跟哥哥吵架,也不用听他说自己不爱听的话,文思凛既然不骂他,那他就一直这样趴着好了。
穿堂风吹进来,把门“咣”得一声关上,过了好久,文思凛才开口,嘴唇贴在他耳侧:“……你下午去哪了?”
“……去找许青杨了。”文思恬说,口气疲倦,无波无澜,不到一天的时间,他迅速霉变,从甜豆花变成了馊豆汁儿,与情绪作对太辛苦,还不如想怎样就怎样。
反正他乖巧讨好也获得不了任何人的欢心。
“……但他不想见我,也不要我的桃子,给你吃了吧。”文思恬闭着眼,说梦话似的,“反正他一辈子也不会再理我了。”
抱着他的手臂不明显的颤动了一下,他听到耳侧艰难的声音:“恬恬……是哥哥不好。“
文思恬摇摇头,说:“是我不好,我不去招惹他就好了。”
说到底,还是他把许青杨拉扯进来的,怪别人有什么用。
文思凛收紧手臂,声音低沉颓然:“恬恬,我很后悔。“他抚摸文思恬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