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的老两口赶走了,他一天三次,见花就浇,花也受不了。
虽然总体上来说,他的生活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可这是建立在摧残了别人的基础上,他为此心有戚戚。
开学已经大半个月了,文思恬没怎么在学校见过许青杨,他偶然会在路过篮球场的时候驻足,却又不敢多停留,虽然他也想祈求许青杨的原谅,但确实没有颜面在他眼前乱晃,依然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样子。
但他并没有因为对许青杨的背叛而产生太多抑郁的情绪,反而吃得香睡得好,样子健康了不少。
虽然他还是会在梦中从许青杨委屈的眼神里惊醒,然后惴惴不安地谴责自己,但以往动辄就被把他打入地狱的风吹草动,让他感到没有那么可怕了,好像他拥有了文思凛,被全世界抛弃也不会感到深刻的悲伤,文思凛又点燃了他心里的圣火,让他对任何事都有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想法。
他收紧抱着文思凛胳膊的手臂,脚搭在他腰上暗暗盘算着,像只准备出征誓要收回所有胡萝卜的兔将军。希望对他来说无比可贵,是荒石中的吉光片羽,他总能找到机会跟许青杨和好的。
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去见一次栾剑,他觉得,自己的病要好了。
“恬恬,中秋我们回一趟家吧。”
文思恬正在跟栾剑打字聊天,同时吃一块紫薯月饼,把不太甜的饼皮部分捏下来喂给文思凛,闻言有点惊讶地抬头问:“回去干什么?”
“……大伯说,家里的房子联系好了卖家,要回去办些手续。”文思凛就着他的手吃月饼,“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家里团圆了。”
从今以后,父母就只会存在于无机质的相片文件里了,他们的世界里就真的只有彼此了。
文思恬表情愣怔,被含住了指尖都没反应,他声音不情不愿,有点央求的味道:“不回去不行吗?大伯都会把帮我们做好的……”
“你不想回去吗?家里还有些你的东西,你不要了?”文思凛纳罕道,文思恬小时候很恋家,与父母关系又亲密,不知道为什么排斥回家,“你是不是怕想爸爸妈妈?”他柔下声说,伸手去摸他。
文思恬微微哆嗦了一下,避开了,低声说:“嗯……如果我不回去,他们会怪我吗?”
“有哥哥在呢,来。”文思凛看他的样子,感到一阵酸涩,示意他来自己怀里,“他们最爱你了,你做什么他们都会理解的。”
文思恬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容又迅速消失不见:“哥哥,他们真的都死了吗?永远不会活过来了?”文思恬声音飘忽,带着一种冷冰冰的麻木感,忽然问道。
文思凛点点头,柔声说:“是的,但我们总要……”
他的鸡汤还没说出口,文思恬忽然打断他道:“回去吧,我们把房子卖掉,就永远离开那里了。”
他身体有些发冷,还有几不可察的战栗,努力把自己缩进文思凛怀里,不让自己的任何一寸皮肤暴露在空气里。
他无法逃离这些可怕的事实,最终还是要回去面对。
大伯已经帮他们把家里的物件收拾停妥,扔的扔卖的卖,昔日满当当的房子如今只剩下堆积在旧木板床上几个箱子了。
他坐在床上翻着父母床头铁盒里的东西,突发奇想试图在里面找出一张出生证,证明文思凛是某个大雪纷飞的清晨被丢在院门口的弃婴。
但他只找到了文父文母的旧照片,那印在满是时代颗粒的照片上的年轻男人,活脱脱跟文思凛一个相貌。
深眼窝,高鼻梁,眉飞入鬓,尤其是侧脸看去,那瘦削的下颌骨,几乎与他一个形状。
这无情地粉碎了他居心叵测的幻想,若这样文思凛都是捡来的,那只能算是认祖归宗了吧?
况且,不是兄弟,文思凛就会爱他吗?只怕文思凛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文思恬抬眼看了看在屋外与大伯交谈的文思凛,他曾从这个角度看过他无数次,他的哥哥从一个莲藕般的小孩子,长成了俊秀的少年,又变成了现在这样高挑英挺的男人。
人们常说,年少的时候千万不要遇见太过倾心的人,否则终其一生你都再难见到更惊艳的风景,可他如何能躲得开呢?他就是从文思凛的心头上长出来的。
窗口的青梅结了几番沉甸甸的果,他才终于能和他一起重新回到这里了。
以往中秋,文妈妈总会做桂花糯米藕来吃,文思凛去店里买了一份,同文思恬坐在小院子里看月亮。
店里的糯米藕跟文妈妈做的味道不太像,藕的根部还有些发黑,文思恬只吃了一口就不再吃了,盯着文思凛收拾床铺的背影发愣。这个小院子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熟悉的味道也都散去了,那束缚他的亲缘阻碍是不是也可以随着这些埋葬?
入夜,文思凛睡着了,呼吸绵长平稳,文思恬轻轻挣脱他的怀抱,充满爱意地凝视了他英俊的睡颜片刻,然后迎着从梧桐叶间漏下的月光走到了院子里,子夜微风飒飒,枝干摇动影影瞳瞳,院子中间的小桌上还放着那吃剩的糯米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