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拿来烈酒、黄油、食盐水和rou桂皮,江心言掀起玛丽的裙子,解开已被血ye浸染成红褐色的布料,露出一条深长狰狞的伤口。
她听见弗朗索瓦抽了一口气,低唤着妻子的名字,如果这时候抬头,一定能看到他眼中渐渐扩大的愠怒。然后是玛丽小声地与他交谈的声音,大概是恢复了冷静,顾忌到有外人在,没再像刚才那样亲亲抱抱的。
“我一定会杀了路易那个家伙!”弗朗索瓦瞪着伤口,咬牙切齿,不符合他温和儒雅的气质。
他口中的路易,是孔代亲王的名字。
玛丽上半身靠在他怀里,闭着眼,掌心相握:“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先关着。”
“我母亲说要赦免胡格诺派,再不动手…”
“这样解决不了问题,路易是个背叛法国的叛徒,他一定跟英格兰女王有秘密联系。”
“那个私生女不足为惧,你有法国,有我。”
“我明白,亲爱的,但是坐实路易的叛国罪需要证据,比如,物证和……人证。”玛丽睁开眼,看着蹲在地上的江心言,目光一瞬变得几分复杂。
默认她听不懂法语,夫妻俩便无所顾忌地说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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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言假装自己六感尽失,专心地处理伤口,她不知道这是被什么伤的,树枝或是金属,只能祈祷千万不要是锈铁之类的东西,不然感染的话,这里没有破伤风针,搞不好腿要废了。
幸运的是,玛丽的凝血功能挺好,走了那么多路,又是杀人又是骑马奔波的,伤口虽然仍有暗红色的鲜血渗出来,但流速很缓慢。她用酒洗过手,再配上黄油给伤口擦拭消毒,覆上能促进伤口愈合的rou桂皮与聚合草,重新用干净的白布包扎好,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以她的水平,也只能做到这一步,接下来就听天由命了。
“伤口恢复期,陛下可以多吃些瘦rou、牛nai、红枣,不要吃海鲜。”江心言站起来,身上仍披着络腮胡的披风,满脸血污,狼狈又滑稽。
玛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眼神逐渐柔和,轻声道:“嗯,回去休息吧,你的房间在隔壁,已经派人收拾过,洗个澡换身衣服。”
“是。”
直到江心言离开,玛丽依然注视着房门,若有所思,无意识地拧起了眉。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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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丹白露宫的风景很美,江心言却毫无观赏的兴致,她在房间里闷了两天,Jing神一直萎靡不振,吃什么都没胃口,也不想动,明明脑袋里空白一片,却感觉被挤得喘不过气。
只要一闭眼,满目都是血。
她杀了人,还不止一个,哪怕两天洗了三次澡都仿佛能闻见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恶心到想吐,又吐不出什么来。然后便是心里那股难以言说的焦虑和恐惧,每每鼻头泛酸,也只是心口微痛,不见眼泪。
连哭都哭不出来……
弗朗索瓦那句“你有法国,有我”,Jing准狠绝地戳进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当即就想起了伊丽莎白,想起了那封亲笔信。
一直对自己说不相信,在希望与绝望中煎熬着,就这样被一句简单的话打败,那一刻她真的很羡慕玛丽。
但同样的,她又为自己的爱人骄傲,伊丽莎白不需要婚姻、男人、孩子,依然可以巩固王权,保持国家的稳定和统一,这样的人,身边并不缺她。
除此之外,玛丽和弗朗索瓦的对话让她恐惧,她并不想卷进宗教纷争,如果作证孔代亲王跟英格兰有联系,就等于无形中背叛了伊丽莎白,如果拒绝作证,不知道玛丽会怎样处置她……
“王后陛下。”
“你们都下去。”
“是。”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江心言躺在床上不打算起来,默默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大高个,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糟糕。
惨白如死灰的面容,空洞无神的黑眸,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干壳,江心言这副死狗般的模样有点吓到玛丽,她来到床边的脚步顿了顿,欲言又止。
“陛下,午安。”无力地勾起嘴角,冲她笑笑。
玛丽稍稍松了口气,坐下来:“你的状况似乎不太好,需要叫御医过来吗?”
“不用,谢谢。”
“应该是我对你说谢谢。”温和的笑意浸透眼底,玛丽心中隐隐有一丝内疚,握住她的手,直视她的眼睛:“你很勇敢。”
“陛下是有什么话想说吗?”江心言欲抽出手,挣扎了两下却又放弃。
“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不敢。”
“为了伊丽莎白?”
江心言没说话,移开了目光,她在等玛丽开口说作证的事。
似乎玛丽对突然尴尬的气氛毫不在意,握着江心言的手紧了紧,像在提醒她该看着自己:“关于如何处置孔代亲王,我婆婆和我舅舅出现了意见分歧,一个提出释放和解,一个势必打压到底,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