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选了条错路。”那人说。
“给我打——”
孙之茂就那么死在了那个夜里,带着他永远没办法完成的同妹妹小竹的约定。
那场“族规处置”算得上声势浩大,阵仗不小。
然而它发生在难以逃出的大山,所有的怒吼与撕心裂肺的哭声都被大山吞没。
哥哥死后,孙小竹苟延残喘了五年。
她因为婚约在身而侥幸被留了下来,也不敢太早去死。
她怕的是自己一死,就看不见这些人将会对哥哥的魂和尸骨做什么了,而只要她还活着,她多少有一双眼睛,能看,能记,能还有个人悄悄给哥哥烧纸上香。
但她最多也只能撑五年。
在集封闭愚昧贪婪于一体的山村里,很难想象一个无父无母无手足依靠的孤女会经历些什么。
孙小竹以惊人的坚韧活着,撑着,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一枝短小又耐摧的竹。
……
可能也正因为她毅力惊人,所以,哪怕是死后被险恶族人和哥哥一起做成了纸人,灵魂被束缚在纸扎的身体里。
她却硬生生扛住了咒法对记忆的侵蚀,没有让“为客人登记”变作自己唯一能记住的事情。
她的身体不由己,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已然成鬼的宗家长老限制。
但没有人能控制她的思想,她甚至慢慢能自行挣脱一点束缚,能唱两句忘了是打哪儿听来的戏文。
然后日日夜夜,看哥哥孙之茂领着新客人迈入招待所的门。
停下来吧,哥哥。
你看看我,哥哥。
你本来该是多么想要逃离这里,是思想超然于山村,是想和我一起去外面生活的人。
孙小竹将戏文唱了又唱,却永远只能唱到钟馗之妹听见门被叩响,不知门外是何人的部分。
接下来的唱段里,钟馗兄妹已然相认。
可他们兄妹能够相认的那天在哪儿呢?
她被重新画了脸,那些人何其恶毒,要不仅让她哥哥去反复做着为受害者领路的事,还要把她摆在对方跟前,整个纸扎的山村仅有他们兄妹两鬼,然而就是如此之近的距离,兄妹日夜相对,不得认。
……直到今天。
直到今天。
村民大茂朝相对几千个傍晚的女登记员看了又看,他纸金色的面容上神情从迷茫到迟疑再到不敢相信。
仿佛有谁终于在眼前拨开迷雾,他猝然惊醒,喊出声:
“小竹!”
生离死别五年,同为鬼又相对二十来年。
在纸扎的山村里,兄妹至少终得聚,得相认。
积怨潭内,真正的荒村里。
如果说之前褚奎看见缭绕于村庄上方的烟雾,那会还只是“隐约可见火光蹿上了天”。
那么这会,褚家人与池家人已经靠近村庄外围的此刻——
这里已是彻头彻尾的黑烟滚滚,火光大亮,整个村庄好像没有哪个地方不在烧得噼啪作响。
“还是进不去。”一个绕行到村侧的褚家人冲褚商汇报,他远远朝其他等消息的人摇头,“整个村子都被某种力量暂时封住了,现在它就像个密闭燃烧的罐头。”
褚商皱着眉,他身边的其他褚家人也都大多表情相仿。
褚奎的情绪表露更为直接,他焦灼地来回张望:“那盛珣呢?”褚奎问去另外方位查探的族人,“你们有发觉盛珣的踪迹,或者起码,有在这儿感应到活人生气吗?”
被询问的几人神色都不太好看。
这俨然已是一种回答。
褚奎咬了咬牙,他抓紧自己的背包包带,抬腿就要往村庄跑——
“去哪?”褚商眼疾手快,一把把人给揪了回来。
“去救人啊!”褚奎迅速回答。
褚商这回手上就没再留着劲,他重重按了弟弟后脑一把:“村庄被封,要做的是立即去找封闭结界上的薄弱点,直接从薄弱处破壁——你贸然冲过去能做什么?”
褚奎一瞬间上头的气血便这才消退了点,意识到自己冲动。
他重重抹了一把脸,感到这个距离,村庄那头的热浪已在令他轻微出汗。
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商哥,你别扣着我麻经,我冷静了。”
褚奎对盛珣的感观极好,从得知盛珣的定位符失效起就禁不住有点心慌,总担心盛珣孤身在这荒村里会出事。
及至看到这边大火连绵,又听说村庄被封,他是真的急上了头。
但褚商扣着他肩膀,让褚奎明白,为盛珣安危担忧,且正在努力想办法的远不止他一人。
跟盛珣的顺利入村不同,因为祠堂那边的拜堂仪式尚未完成,相当于传送道具的棺盖也未放归原位,是还被丢在混乱祠堂的某一角。
这便使顺着盛珣踪迹赶来的褚家人及池家小队都遇到了点困难。
他们不得不在上面的纸村里多花了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