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受够了祁抑扬的名字被眼前这群人三番五次地随便提起,他们甚至自以为亲昵的叫他抑扬,他不耐烦地打断谈康:“你算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去揣测祁抑扬?”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发难让在场的人都看出来他并不是意气用事,餐桌前的三个人竟然再一次集体噤声。
凝滞而尴尬的气氛里,谈少宗看着不再接话的谈康说:“你帮谈少馨收下吧,毕竟你从来不是跟钱过不去的人,死了之后再分给她也算可以。”
谈太太听不得这句话,几乎即刻站起来指着他骂:“你再发疯就立刻滚出去!”
和明目张胆搞恶作剧或者口出恶言的两个女儿不一样,谈太太很少直接训斥谈少宗,她用的是成年人更高的段位,彻底的漠视,令谈少宗成为心理上的孤儿。如今两度激动地指着他骂,只是因为听不得有人提到谈康会死。
谈少宗此刻又在为她感到可悲,爱上谈康可能就是她遭受的报应,这报应持续一生。但报应竟然从未找上谭康,给无数人带来痛苦的罪魁祸首反而是活得最快乐的一个。
谈少宗又把视线移回谈康身上,他还记得六岁生日去游乐园骑在谈康的肩上的感觉,他叫那个谈康爸爸,那个很多年前每周出现一次的谈康和眼前这个早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爸爸,”谈少宗开口,方云丽去世之后他没有再叫出过这个称呼,好在今天之后也不用再叫任何一次,他接着说:“这么多年我当你赎罪的工具,如今这笔债我也算是还完了吧。”
说完这句话他把手里的信封放到餐桌上,空着两手转身走了。
十二岁的暑假快结束的时候,谈康派司机把谈少宗从酒店接回谈家,其后他因为愧疚感忍气吞声尝够了漠视与苛待,对这个家里所有人的恶意都照单全收。好在多年后终于等来一个人劝他,你不要善良。
谈少宗听取了他的建议。
谈少宗打车回工作室。搬出祁抑扬的别墅,卖掉自己那套公寓,断了在谈家的是非,如今工作室楼下这套房子成为他唯一的家。
他洗过澡连行李都没拆就躺在床上睡着,但因为时差的缘故只睡了三个小时就醒,醒了躺在床上睁大眼看天花板,想到过去半个月经过不同城市,婚姻状态从已婚变成离异,一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
早上到工作室,金洁见谈少宗脸色并不比前一天刚下飞机时好多少,联想到上班路上刷到的新闻和谈少宗卖房的举动,忧心忡忡的问他:“你家里生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谈少宗下意识以为她指的谈康的生意,头也没抬就答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金洁觉得很难以置信,“你们在家都不聊天的吗?新闻都出来了,上个月到现在陆陆续续已经有四十多桩诉讼,而且我看报道说涉及又止好几个核心产品的专利。”
谈少宗反问她:“又止?什么新闻?”
金洁在手机上搜索给他看,被转载最多的一篇报道标题起的很耸动:又止科技陷入知产侵权争议,多款主推产品或将停产停售。
新闻报道标榜首发独家,读起来以为是新鲜事,但诉讼其实早已经开始——祁抑扬错过堂弟的婚礼仪式正是因为那个周末收到公司法务部的电话,他们在周五收到法院通知后和外部合规顾问开过会,最终一致认为兹事体大下一步如何应对需要高层参与决策。
祁抑扬去纽约那几天案件数量也还在增加,所有起诉状都指向相同的原告被告,很明显能解读出来是同行搞的竞争手段。科技公司一向热衷互诉侵权来压制对方,何况这家公司和又止积怨已久,草根出身的老板贺远正多次公开表态他看不惯背靠大树的祁抑扬。
这几天媒体也参与进来事态就更复杂。两家公司都有大量用户群,新闻一登出热度和讨论量都很高,最开始的几家媒体倾向明显,又止很快在舆论中落了下风。
祁抑扬从纽约回来一直在为这件事跟不同的人开会。知识产权律师做过分析,案件胜诉率很高,但诉讼可能会拖上一段不短的时间。然而脏水先如此高频率地兜头泼下来,大众到后面也就忘了去计较又止原本是否干净,所以最终这还是一个公关问题。
开会的时候公关部把收集的相关报道递给祁抑扬,双面打印也有八十多页,一开始还在讨论技术专利的边界和互联网语境下的侵权判定,延伸到科技公司不良竞争态势也还算正常,但往后翻甚至有艺术类媒体借题发挥分析谈少宗近年拍摄的杂志封面是否有元素构成抄袭。
清算又止就要清算祁抑扬,而外界看来祁抑扬和谈少宗仍然是紧密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天经地义。
公关部想让管理层拿主意,是向各大媒体威逼利诱尽量避免再出新的不利报道,还是放任立场对立的新闻漫天飞硬碰硬找法学专家做分析正面出澄清,或者再极端一点,双管齐下又堵又疏。
祁抑扬没说话,在座的倒是有人先说,发言时先表明不是自己的立场,是有董事托他代为发表意见,认为是不是可以考虑让祁抑扬先跟贺远正私下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