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眼中竟流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怆与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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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荑馆西梢间的廊庑下,悬着一盏硕大的绛纱宫灯。
青蔓悄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宫灯下立着的那一抹倩影,心头浮起了许多疑问。
掌灯时分,她们这群人便被楚刃带到了绿荑馆,连平素只管洒扫的粗使小丫鬟亦被一并带到了此处。
只除了一个人。
而就在方才,当郡马爷令她们进来服侍的时候,青蔓分明瞧见,郡主的身边并没有人。
涉江不见了。
如果说,她们这群丫鬟里有谁跟着郡主的时间最长,最得郡主的信任与喜欢,那必是涉江无疑。就算青蔓自诩受主子宠爱,也是万万不敢与涉江相比的。
可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明显是有大事发生,绕翠山庄传来的巨响声连她们这里都听得到,而涉江,却始终不曾出现。
“青蔓,把灯给我,你先退下吧。”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平静如水,却又蕴着微凉。
这声音打断了青蔓的思绪,她微微一惊,上前几步将手里提着的素纱元宝灯笼交予了傅珺,便即退了下去。
傅珺提起灯笼,向守在门边的一个劲装女子点了点头。
那女子向傅珺抱拳施了一礼,上前拉开了西梢间的门。
☆、第727章
西梢间原先还有一门是通往西次间的,此时那扇门已被封死,窗子也是从外头封死了,这里便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涉江便被关在这里。
傅珺提起裙摆,缓步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早已没了家具,空空荡荡地,每一声呼吸似都能听见回音。涉江半垂着头,跪坐在角落里,身上并无绳索,衣裙也依旧干净,唯鬓边散落下了几络发丝。
傅珺有些恍惚地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她竟有种错觉,觉得再下一秒,这个陪伴她多年的女子便会如往常一般,动作轻柔地走上前来,向她蹲身行礼,含笑向她请安,再向她汇报些家常琐事。
这些平常得几乎****可见的情景,填满了光Yin的巉隙与回忆的转角,不经意间,便堆积成了她的大半人生。
那一刻,她像是踏进了时光的长廊,许多许多的记忆纷涌而来,在她的眼前幻化不息:棱窗格下细细挑选钗环的手、清晨时落在她发上的梳齿、替她披上氅衣时轻声的叮咛、陪她看书时挑亮的烛火……
原来,时间竟已经过了这样的久,久到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人,最终却渐渐变得如此陌生。
傅珺心底涌出莫名的情绪,凝眸望向涉江,眼神在烛火下幽微难辨。
涉江缓缓抬头,失神的眼睛往傅珺的方向看了看,复又移了开去。
“你……有没有受伤?”傅珺听见自己问道。
房间里很闷,她的声音像是激起了回音,又像是被隆隆的雨声击成了碎片。
涉江的身子动了动。
“谢娘娘垂问,婢子……没受伤。”嘶哑低沉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涩而微凉。
傅珺举起灯笼往她的方向照了照。
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涉江的脸有一种灰败的白,死气沉沉的,毫无光泽。
不过半个时辰未见,这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韶龄女子。已经陌生得让人认不出了。
傅珺凝眸望着她,两个人皆不曾说话。
那一刻,时间像是停住了,沉默却被抻得很长,长到让傅珺生出了错觉。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梦。
“娘娘是何时知道的?”涉江干涩的声音传来,像是竹篙点开水面,划破了这一室死寂。
傅珺恍了恍神。
这声音提醒着她,这并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了她。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戳了一记,那种疼是陌生的,却又真切得仿佛能滴下血来。
她无法规避,更不可退缩。
傅珺无声地呼了口气,俯下了身子。将灯笼搁在地上,再抬起头来时,眸中已是一片清冽:“隐约的感觉,自流风死后便一直有了,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看着我,却并不知是谁。真正查到你身上,是在今年三月间。”
“三月间……”涉江微微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怅惘,“那时候还是春天呢……”
她的语气里含着叹惋,却又像是如释重负。唇角噙了一丝极浅的笑:“婢子就知道,娘娘顶顶聪明的,婢子定会被娘娘查出来。”
不是懊恼悔恨,更没有怨怼乞怜。她是在真诚地表达着她的喜悦与钦佩,神情态度,一如往昔。
傅珺微有些怔忡。
她转开眼眸,望着窗纱上被雨打shi的印迹,面上浮起了一丝苦笑:“被你瞒了这么久,聪明二字。用在你自己身上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