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江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视线。
若她没记错的话。孟湄头上的两支发钗还是傅珺前年送的,满府里的姑娘皆得了几支。不过,这钗子孟湄似是并不喜欢,今儿还是头一回戴上,这种明显示好的态度。倒让人心下难免要多几分思量。
孟湄却并未察觉到涉江的视线,自转上抄手游廊后,她便一直在仔细打量主院儿的格局。
主院儿的正房共七间,西耳房旁建了抱厦,东边亦设了暖阁,与温国公府素心馆的格局十分相似,不过,整间院子的布置却与素心馆大不相同。
院子里引了活水,在西南角汇成一面池塘,水面上浮着几朵盛开的睡莲。洁白的花朵宛若冰玉雕成的一般。池塘边上立了几块小巧的寿山石,另有修竹数杆、竹椅若干,十分闲适。院子两侧皆是抄手游廊,碧莹莹的栏杆圈起庭院,院子里亦设了景,碎石铺就小路,路旁修竹森森,间以山石兰草,布置得错落有致,Jing巧异常。
这还是孟湄头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正院儿。而越是打量,她便越是发觉,这郡主府之典雅Jing致、秀丽清幽,绝非一般府邸可比。便连平昌郡主府亦是多有不如。
此时,一行人已经行至正房明间儿门前,涉江便延请孟湄入坐,又奉上了香茶细点,便退至门边听用。这厢孟湄便隔着锦帘向里间儿蹲了蹲身,柔声道:“三嫂嫂。我来瞧瞧您,您的病好些了么?”
回答她的是一阵轻轻的咳嗽声,随后,傅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二妹妹快些坐吧,多谢你还想着我,我的病如今倒好了一些,不过……咳咳……鲁医正说还是谨慎为好,需得立秋之后才能出来见人,还请二妹妹原宥则个,咳咳……”傅珺一面说话一面轻声咳嗽着,听上去很是虚弱。
孟湄温言道:“嫂嫂还请安心静养,这病养一养便好了。”说着便又回身唤过丫鬟,捧过来几只匣子,和婉地道:“我带了些药材过来给嫂嫂补身子用。那只素面褪光朱漆匣子里的老参,是母亲让我带给三嫂嫂的,母亲还叫我代问您好,请您安心养病。”
“多谢二妹妹。”傅珺轻声说道,咳嗽似是平息了一些,“也烦你替我上复母亲,就说我在这里遥谢她老人家了。”
孟湄轻轻应了声是。
她与傅珺原先便无甚话可说,如今见东西送出去了,她再坐了一会,便站起身来道:“三嫂嫂歇着吧,别为了我扰得您歇不好,倒是我的罪过了。”
“二妹妹快别这么说,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傅珺说道,语气十分轻缓,“只可恨我病着,慢待了你,我很是过意不去。”
闻听此言,孟湄的神情便有些迟疑起来,过了一会方轻声道:“三嫂嫂,有件事儿我想请您帮个忙。”
傅珺笑了一声,道:“何必这么客气,二妹妹但说便是。”
见傅珺态度柔和,孟湄的神情便放松了少许,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道:“三嫂嫂知道的,我平素喜欢画上几笔,听人说郡主府中风物佳妙,竹子更是一绝。因我近来恰在学着画竹,想在您这里逛一逛,不知三嫂嫂意下如何?”
“这有何难,二妹妹只管去逛便是。”傅珺回答得十分痛快,又吩咐道:“青芜、青蔓,你们两个带着二妹妹去园子里走一走。”言罢又轻声一笑,道:“这原是我这个做嫂子不是,竟忘了招待妹妹好生逛逛,请二妹妹别往心里去。”
见傅珺应得如此之快,孟湄心下亦自欢喜,便又谢了傅珺几句,方跟着青芜与青蔓下去了。
勇毅郡主府占地面积颇广,若真要逛起来,没个大半天是逛不完的。好在孟湄只逛了几片竹林,又沿着垂花门往外院儿略走了几步,便自辞了出去。
一俟坐上马车,孟湄的脸色便迅速地淡了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偎坐几前,神情有些Yin沉。她的大丫鬟种雪见状,便斟了一杯茶,轻手轻脚放在了孟湄手边。
车厢里一片寂静,唯有马蹄“得得”声响个不息,不多时,马车便驶出了金水巷的巷口,径往白鹤大街而去。
“姑娘,咱们不回府么?”种雪小心翼翼地问道。
回温国公府是要走朱雀大街的,白鹤大街却与之背道而驰,方才孟湄又没言明去处,故种雪才有此一问。
孟湄手托着腮,眉头微皱,轻轻地“唔”了一声,道:“去长干里。”
☆、第715章
长干里位于大功坊,里头颇有几间专卖南洋货的纸笔铺子,孟湄偶尔也会去买些稀罕的颜料与画笔。那些铺子虽比不上朱雀大街,却也还算干净整洁,往来人等亦非三教九流,多是以读书人为主。
种雪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只要不去大功坊便好。上一回孟湄心血来chao,竟去了大功坊的茶楼里喝茶,现在想想种雪都是一身的冷汗。
孟湄端起茶盏浅啜了一口,眉头却仍是蹙得颇紧。种雪见她情绪不高,遂不敢再说什么,只安静地半跪在一旁。
车窗外掠过的街巷与人群,孟湄淡淡地看着,没来由地,心神有些恍惚,眼前似又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