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圆髻,插着一点油金簪子,面庞圆润,体态丰腴,步态沉稳,神情安详,与傅珺记忆中那个胆怯的少女已是大不相同。
傅珺见了,心下颇感欣慰,只看这穿着打扮,便可知李念儿最近过得极好。她一面想着,一面又将视线转向李念儿的姨祖母严氏,却见她约摸六十余岁模样,穿着一身老石青水纬罗的袄裙,头上包着青布帕子,看上去干净朴素,虽脸上不少皱纹,却显得颇有Jing神。
此时,这一行人已经行至阶下,白薇撩起了珠帘,在一阵清脆悦耳的帘栊声中,李念儿她们进得屋中,双双跪地向傅珺磕头见礼。
傅珺忙笑道:“快起来吧。”
李念儿却不曾起身,而是实实在在地向傅珺连磕了三个响头,方才抬起头来,哽咽地道:“娘娘对民妇有救命之恩,民妇多谢娘娘的大恩大德。”说罢又是以头触地,向傅珺磕了三个头。
傅珺忙叫青芜去扶,绿萍亦上前将严氏拉了起来,傅珺便笑道:“你们能来看我,我很欢喜,坐下说话罢。”
李念儿却仍是不肯起身,青芜与白薇两个人才将她拉了起来。严氏此时便垂首立在一旁,既无动作、亦不说话,若不去注意看,便像是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傅珺眼中划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从方才起她就觉得,这严氏的行为举止极有规矩。从进院门开始,无论是步态、神情还是动作,包括下跪见礼的姿势都有种训练有素的味道。
傅珺记得李念儿在信里提过,严氏曾在大户人家做过活,看她此刻的行止,傅珺觉得,严氏服务过的那个大户人家,只怕很不一般。
☆、第705章
此时,那李念儿仍在哽咽着道谢,严氏却已经被绿萍扶在了小杌子上坐了,她的坐姿亦是直腰垂首,两眼保持向下四十五度,对郡主娘娘房间里华丽富贵的摆设并不好奇,亦没乱看。与之相较,李念儿手足无措地红着脸道谢的样子,便显得粗陋得多了。
傅珺看向严氏的眼神里,便多了一丝探究。
唯有世族或勋贵高门或世族门阀家中世仆,才能有严氏这样的举止。
待她二人坐定,傅珺便问了问李念儿家里的情况。李念儿便道:“民妇如今便住在青云巷,家里两个妹妹也一起跟了过来。民妇原还想带着小子过来的给娘娘磕头的,只他这几日有些发热,姨祖母说怕过了病气,民妇便没带他一起来。”
李念儿说话的时候,严氏便一直垂眸坐着,虽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然礼数却又十分恭顺,并未叫人觉出任何不妥。
傅珺向严氏看了一眼,含笑问李念儿:“这位老太太便是你的姨祖母罢?”
李念儿忙道:“是的,娘娘。”
傅珺便转向严氏,笑道:“当年多亏您照应着,我替念儿谢谢您了。”
严氏闻言便站起身来,束手恭声道:“娘娘言重了。这是娘娘心慈,也是念儿的福气,民妇不敢当娘娘的一个谢字。”
她说着一口极标准的官话,吐字清晰、态度恭敬,回话的一应用语行止皆极有礼。
只是,她说话的声音,却让傅珺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凝目看着严氏,脑海中陡然闪过一个画面。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向下移。最后停在了严氏的脚上。
因是躬腰站着的,严氏的一双青布素面鞋便露了出来。那是一双极普通的鞋,上头没有一点儿绣花,绣工却是极佳,针脚细密,一看便知这鞋子是出自Jing于针线的巧手之人。
傅珺盯着她的鞋看了一会,蓦地问道:“严老太太。您脚上的鞋。是您亲手缝的么?”
严氏怔了一怔。
事实上,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有些发怔。
郡主娘娘居然问起针线活儿来了,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且她问的还不是什么Jing致绣花,而是问一个民妇脚上的鞋。青蔓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满脸的不可思议。
屋子里的安静持续了一秒,严氏便快便恭声答道:“回娘娘的话。民妇脚上的鞋是民妇自己做的。”
非常标准的回话,无一字赘语。
傅珺望向严氏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起来。
她确实听过这个声音。
在许多年以前,这个声音与另一个娇嫩的小女孩的声音,共同构成了她记忆中的一段画面。
刹时间,那段年月久远然而却又清晰如昨的画面。重又在傅珺的脑海一一闪现:
假山石洞外祖孙二人的对话、素面青布鞋与绣着杏花的红鞋、鬼针子与掩翠斋、侯夫人沉冷Yin鸷的面孔,还有傅珈哭泣委屈的面容……
如果没记错的话……不,傅珺的记忆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她记得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严氏,便是傅珺——或者说是原主——许多年前在石洞中看到的那双素面青布鞋的主人。严氏说话的声音、语调。还有她脚上针脚细密的素面鞋,与傅珺记忆中一般无二。
那一瞬间,傅珺只觉得无限感慨,这万千世界中种种偶然与巧合,竟能